狗刨式
漫画/崔泓
安 谅
老魏正倒茶呢，桌上搁着的手机响铃了。他有点恼怒，也挺兴奋，退休大半年了，总算有人来电了。
接电话一听更高兴了，是机关党委小甫。魏处长，我们都想您了！快“五一”了，市直机关组织游泳比赛，退休老领导、老同志特邀参加。他们都说您会游泳，要请您出山，代表我们单位去比试比试。
老魏咧嘴笑：这帮年轻人，连我会游泳都记得这么一清二楚。嘴上却说，一把老骨头了，好多年没游过了。小甫快人快语：“您是老法师，再说游泳这活儿，不会这么容易退化的！告诉您吧，连老俞副局长都报名参加了，人家才真叫不会游呢！”老魏忍不住噗哧一声：“老俞？蛮有胆量的！他当是副局长公开竞聘呀。”“所以呀，您老还不报名，就有点对不起我们广大人民群众的期盼了吧！”
当年上头忽然说要在局里改革试点，竞聘副局长上岗。老魏和老俞都是有点资历的处长，竞聘这个职位似乎都有能耐。可当时报名单上，只有老俞和另两位处长签上了大名，老魏迟迟未报。后来，有领导，也有几位职工撺掇老魏报名，说您不报名，就有点对不起我们广大人民群众的期盼了。此语不知怎么传开了，老魏犹豫再三报了名，但看着老俞他们一拼到底的架势，他不愿死扛，主动退出角逐。不少人觉得惋惜，老俞最后虽竞聘成功，然水平实逊色于老魏，只是那股子执著不输人。
老魏又回忆，多年前，小魏和小俞先后调任机关不久，几个年轻人一块到厂里的露天游泳池，大家准备比试比试。小魏的泳姿优美舒展，自由泳、仰泳、蝶泳都会两下。小俞的动作就太不协调了，狗刨式，手臂打水，每次都溅起水浪，把边上不太会游的朋友吓得避老远。从东端“挣扎”到西端，小俞艰难地游到了小魏身边，从水里抬起头，抹把脸，自己也觉惭愧……总之，就老俞那样，还想游泳比赛？“我报名！”老魏对着手机那头喊道，在家憋久了，该到外边活动活动了。
比赛在市里新建的举办国际大赛的泳馆里进行。老魏见到老俞了，他气色不错。平常忙什么呢？两人互相寒暄。老魏说，在家闲着，品茶看电视。老俞说，晨练，读书，带孙子，过着孙子般的日子。赛前，两人也都在水里活动比划了几下。老魏注意到，老俞还是那种狗刨式，张牙舞爪，难看极了。
裁判一声令下，比赛开始。老魏好久没游了，手腿有点不听使唤。行程过半，返身回游时，老魏用余光扫了一下两侧，大吃一惊，隔着一条泳道的老俞竟然和他差不多并驾齐驱，其手臂击打水面的声响，响亮灌耳。老魏忙使足了劲挥臂蹬腿，心里想，不能输给老俞。可是，稍游片刻，手臂酸痛乏力，行进速度远不如年轻时那么迅疾自然。老魏硬撑着，几次想停下休战了，最终还是坚持到底，触碰到坚硬的池壁了。此时，老俞早已在终点脱了泳帽，向他挥舞着。
这狗刨式，居然真摘到了桂冠。老魏拉住老俞，要问个究竟：“你吃人参的啊？”老俞目光里闪动着善意的爽直，呵呵笑道：“哎呀，你这老伙计，技术比我好，就是缺乏耐力，竞聘副局长如此，游泳呢，也是如此！我这几十年，每周都游泳，退休了天天游，你呢？好多年不下水了吧？”
老魏胸闷了一会，终于也自嘲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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