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纪念白求恩》发表始末

上图：许荣初、赵大军、袁耀锷创作的油画《毛主席会见白求恩同志》。

下图：延安版本、晋察冀版本的《学习白求恩》。

右图：收录《纪念白求恩》的1952年《毛泽东选集》第二版第二卷。

左图：白求恩大夫复查在前线负伤失去右小腿的八路军战士伤情。

毛泽东终其一生，始终把白求恩视为全党全军、全国人民，特别是医务工作者学习的榜样，始终把白求恩精神视为中华民族伟大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

撰稿｜马国庆

今年是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诺尔曼·白求恩逝世和毛泽东《纪念白求恩》发表80周年。在这样一个历史时刻，回顾毛泽东《纪念白求恩》发表始末，公开那些鲜为人知的史料，还原80年前曾经在延安和晋察冀发生的感人故事，对于开展不忘我党我军初心，牢记新时代历史使命教育是非常有意义的。

毛泽东、朱德撰文悼念

1939年11月12日凌晨5时20分，伟大的国际共产主义战士白求恩于河北省唐县黄石口村邸俊星家中停止了呼吸。

11月17日，聂荣臻率晋察冀军民在唐县于家寨为白求恩举行了隆重的殡殓典礼。12月1日下午，延安各界在杨家岭中央大礼堂沉痛悼念白求恩大夫。主席台前，毛泽东的挽词写着：“学习白求恩同志的国际精神，学习他的牺牲精神、责任心与工作热忱”。

边区政府文化委员会主任吴玉章，书记处书记、八路军政治部主任王稼祥，中共中央组织部长陈云分别讲话。他们指出：“为了抗战胜利，我们要培养出几十个、几百个、几千个、几万个白求恩来”。

八路军政治部、卫生部领导决定，八路军军政杂志要编辑出版《诺尔曼·白求恩》纪念册。

几天后，毛泽东接到请他撰写纪念白求恩文章的报告，并于1939年12月21日，在延安杨家岭窑洞完成了这篇鼓舞人心、影响深远的纪念文章《学习白求恩》。

朱德总司令的纪念文章《追悼白求恩同志》，时任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王明的纪念文章《纪念白求恩同志》也一并发表。

纪念册还刊登了白求恩写给毛泽东、聂荣臻的书信及工作报告，写给美共、加共领导人白劳德、巴克的书信共14封。

1940年初出版的《诺尔曼·白求恩纪念册》为32开的毛边本，全书119页，封面上方是黑体字标注的书名，左下方是白求恩的半身黑白像，最下面署“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八路军）政治部卫生部出版1940”字样。纪念册共刊登照片13幅，其中特别刊登了白求恩去世时受伤手臂的特写照。

《诺尔曼·白求恩纪念册》当时由延安拐峁印刷厂印刷，仅印了一千册。但毛泽东《学习白求恩》一文还是迅速传播开来，许多根据地通过手抄、油印等方式学习这篇文章，并在八路军、新四军，特别是在医疗卫生战线开展了向白求恩学习的热潮。

据有关史料记载，白求恩去世后，聂荣臻很快向毛泽东发出电报，并转去白求恩写给他的几封信，毛泽东拿着沉甸甸的信件告诉工作人员：请马上给当时在汉口的周恩来发电报，设法弄清楚白求恩前妻弗朗西斯的近况，并通知她白求恩牺牲的消息。

延安版和晋察冀版

今天我们看到的《学习白求恩》，有延安版本的，也有晋察冀版本的。

保存至今的延安版《诺尔曼·白求恩纪念册》仅有3份，其中2份在中国历史博物馆，1份在红色文物收藏家姜小平手里。

上世纪80年代初，胡乔木曾三次要求中央档案馆寻找毛泽东的《学习白求恩》的原稿，但仍未发现。

我们把毛泽东1939年12月21日《学习白求恩》的原稿，1946年晋察冀军区编印的《毛泽东选集》中《学习白求恩》的编印稿，1949年版的《学习白求恩》的编印稿，和1952年毛泽东在把这篇文章收入毛泽东选集第二卷时最后的修改稿《纪念白求恩》做一下对比，就会发现，毛泽东对原稿的修改很多，包括标点符号达55处。修改主要在三个方面进行。

一是文章标题。由《学习白求恩》改为《纪念白求恩》，从字面分析，学习也是纪念，而纪念则是更永久的学习。我理解毛泽东对标题的修改不但表明了他对白求恩的敬仰，更是希望全党全军全国人民永远地和世世代代地学习他。

二是删改的几处用语。

第一自然段原文讲：“去年春上到延安时，他就要求去五台山工作”。我们知道，后来因为各种原因，白求恩在延安停留了一个月。毛泽东修改为“后来去五台山工作”。但原稿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白求恩刚到延安，就要求上前线，甚至因为不能马上到前线而产生苦恼甚至愤怒的史料是真实可信的。

第一自然段把列宁说，改为列宁主义认为。把资本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要拥护殖民地半殖民地的独立运动改为“解放斗争”。把殖民地半殖民地的无产阶级要拥护资本主义国家无产阶级的联合，也改为“解放斗争”。这样改更贴近列宁的原意。

第二自然段毛泽东批评了我们队伍中存在的突出问题：“不少人对工作不负责任，拈轻怕重，把重担推给人家，自己挑轻的……这种人其实不是共产党员，至少不能算一个纯粹的共产党员”。原稿中，毛泽东接着严厉地写道：“对着白求恩同志应当愧死”。1952年，毛泽东在修改这篇文章时把这句话删掉了。我理解，13年后，我们队伍中，特别是医疗卫生战线的工作作风有了很大好转，涌现了一大批白求恩式好医生。毛泽东删掉这句话，是不是也是对这个进步的肯定。

第三自然段中，毛泽东原稿中写道：“白求恩是个医生，他以医疗技术为职业，精益求精。”毛泽东接着写道：“他五十多岁了，干此一门并未想改换”。然后批评了见异思迁的人，鄙薄技术工作以为不足道、以为无出路的人。毛泽东的批评在当时非常有针对性，很多人希望上前线，不愿意从事技术工作。既使干了技术工作也不安心。毛泽东这句话，就是要求做技术工作的人要学习白求恩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

第四自然段，毛泽东的原稿写道：“对他的死，我是很歉疚的。”1952年，毛泽东改为“对于他的死，我是很悲痛的”。实际上，毛泽东的的歉疚是发自内心的，他为没能保护好白求恩，没能把白求恩抢救过来感到内疚。13年后，这种悲痛并没有因为白求恩的远去而减少半分。从这两个字的修改，我们可以看到毛泽东对白求恩的深厚情感。也理解了毛泽东终其一生，始终把白求恩视为全党学习榜样的良苦用心。

三是格式、字句、标点符号的修改。仔细对比可以发现，几乎每一行都有修改。原来标注在每一个自然段前面括号里的一、二、三、四取消，使文章更加流畅。原来是“不远万里渡过太平洋，来到中国”。删去渡过太平洋，句型更加简洁。原来是：“他以医疗技术为职业，精益求精。”改成“对技术精益求精”，这就和“对工作、对同志”的语句更加呼应，形成了“三对”精神的精准表述。“他的医务是最高明的”，改成“他的医术是很高明的”等等。都表现了毛泽东作为文章大家、语言大师的严谨学风。

鲜为人知的两次演讲

除了撰文悼念白求恩，鲜为人知的是，毛泽东在延安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曾作过两次演讲。一些党史专家称其为和平医院版的《纪念白求恩》。

1940年11月12日和1943年7月，毛泽东两次来到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参加纪念白求恩的活动，并对为什么要学习白求恩，怎样学习白求恩作了精彩演讲，时任该院院长，毛泽东保健医生的黄树则，时任八路军卫生部政委的饶正锡和一些同志，记录了毛泽东的演讲内容。

关于卫生工作的重大意义。毛泽东说：“革命需要枪杆子，但也需要各种各样为枪杆子服务的人。部队需要医生，需要大量的医生。大家要做‘政治坚定，技术优良’的医生，做细心负责，有真本领的医生。如果人家用八抬大轿把你请去，你本事不大，又马马虎虎。本来人家病不大，养养就好了，可你一服药下去，把人吃死了。人家还不如到菩萨庙领一包香灰。我看香灰比你的药好，总不会吃死人嘛。”毛泽东主席指着当时住院的国民党抗日名将续范亭说：“如果你们能把续将军的病治好，你们的卫生工作就立了一大功。”

关于向白求恩学习。毛泽东演讲时抚摸着白求恩的石膏像对医务人员说：“大家要向他学习。白求恩大夫是加拿大人，他的医术很高明，胜过我国汉末的华佗。现在他为抢救伤员累死了，去见马克思了。可惜他死的太早，是革命的很大损失。我们每个人都有一死，但怎样死却有所不同。像白求恩那样去见马克思，那一定是要立功受奖的啰。马克思会给你摆酒席，让你上座。”

毛泽东说：“你们要像白求恩大夫那样，全心全意为伤病员服务。他为了救死扶伤，克服了各种困难，完成了许多治疗伤病员的任务，为中国革命做出了伟大贡献。不但医务干部要学习白求恩大夫，政工干部也要学习白求恩大夫极端负责，全心全意为伤病员服务的精神。我们一切工作人员都要学习他的这种伟大的国际主义精神。我们大家要多做些工作，少睡点觉。多做一点工作不是累吗？累不死人的，就是累死了，到马克思那里，马克思问你是怎样死的呀？你说我是累死的，马克思就会开欢迎会欢迎你。你懒，你要多睡觉，你懒死的，到马克思那里，马克思问你是怎样死的呀？你说我是懒死的，马克思就不欢迎你了。”

关于对医务人员的期望。毛泽东说：“一些伤病员对医院的吃住不满意，把信写到我这里。大家一定要看到，这些伤病员同志打仗很勇敢，现在他们受伤了，得病了，照顾好他们是医院的责任。我们宁肯自己紧张一点，困难一点，也要让他们尽量吃好住好，要积极想办法为他们治病，使他们早日康复。同志们，希望你们努力学习，积极工作，争当白求恩式的先进模范人物。”

毛泽东的这两次演讲，再次号召医护人员要学习白求恩无私利人的牺牲精神，而且第一次发出“争当白求恩式的先进模范人物”的号召，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我国开展评选“白求恩奖章”获得者，我们开展寻访“白求恩式好医生”，就是在落实毛泽东主席的这一号召。

白求恩去世后，毛泽东有许多题词都是勉励大家学习白求恩的。比如1941年5月为延安（中国）医科大学题词“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1945年12月为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护士学校第三期毕业班题词“治病救人”。1958年8月30日为庐山疗养院护士钟学坤题词“学习雷锋，学习白求恩，为人民服务”。可以说，毛泽东终其一生，始终把白求恩视为全党全军、全国人民，特别是医务工作者学习的榜样，始终把白求恩精神视为中华民族伟大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作者系白求恩精神研究会副会长兼《学习白求恩》会刊编辑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