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2日 星期五
全球难民治理的出路在哪里?
第55版:环球 2022-01-03

全球难民治理的出路在哪里?

陈冰/高曼

上图:2021年4月5日,在希腊莱斯沃斯岛,即将被遣返的难民参加抗议活动。

右图:美军撤离阿富汗,造成新一轮难民危机。

上图:2021年6月20日,荷兰海牙斯赫弗宁根海滩上矗立起纪念牌,悼念在欧洲边境遇难的44000多名移民。

只要非洲、中东地区未能走出美国和西方造成的战争和贫困的困扰,这股难民潮也就不会终止,而且发展趋势并不是特别乐观。

记者|陈 冰 实习生|高 曼

当前,全球难民形势持续恶化,难民人数达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的最高值。叙利亚内战、委内瑞拉内乱、阿富汗战争和南苏丹的部族冲突造成近十年全球难民迅速增长。

虽然难民庇护申请的主要目标国是欧美等发达国家,但囿于经济等实际可达性等因素,绝大多数的跨境难民都是在周边邻国或地区避难,而真正跨越数个国家的边境线到发达地区的欧洲和美国避难的跨境难民极少。大多数难民集中在发展中国家,给接收国经济社会发展和安全带来沉重负担。

尽管国际社会采取了不少措施,但由于复杂的、短时期内无法改变的国内因素、国际因素的共同作用,全球难民问题日益严峻。特别是部分发达国家民众对难民的排外情绪上升,使得难民问题政治化趋势更加严重。

当前,国际社会面临人力资源与资金掣肘,在应对全球难民问题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境地。解决规模日益增长的国际难民问题,急需世界各国在联合国框架下的政府间紧密合作和共同努力。尽管2018年联合国《难民问题全球契约》的签署,“体现了整个国际社会对难民和受影响的难民收容国加强合作与团结的政治意愿和雄心”,但由于《难民问题全球契约》并不具有法律约束力,因此,日益严峻的难民问题的最终解决依然是任重而道远。

难民潮难以终结?

相关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12月,按照国籍划分,国际流离失所者居世界前十位的难民来源国及数量分别是:叙利亚660万人,委内瑞拉440万人,阿富汗300万人,南苏丹220万人,缅甸110万人,索马里90万人,刚果(金)80万人,苏丹70万人,伊拉克60万人,中非共和国60万人。其中,前三大来源国难民的总量高达1 400万,占世界十大难民来源国的难民总量2090万人的66.99%。

从上述三国难民产生的成因来看,无论是叙利亚内战,还是委内瑞拉政局动荡,抑或阿富汗冲突,除了自身国家治理原因以外,不容忽视的是:高举人道主义旗帜、以“防止产生人道主义灾难” 为借口的美国及其西方盟友强行干预叙利亚和委内瑞拉内政和直接发动的阿富汗战争,是产生难民的根本动因。

曾在法国工作、生活20多年的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研究员、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郑若麟在接受《新民周刊》专访时指出,只要非洲、中东地区未能走出美国和西方造成的战争和贫困的困扰,这股难民潮也就不会终止,而且发展趋势并不是特别乐观。

如今,难民潮引起世界各国的高度关注,因为它造成了严重的社会危机。以欧洲为例,欧洲是一个传统的基督教文明地区,但是难民大多数来自伊斯兰教地区,两种一神教之间形成了严重的宗教冲突。再加上生活习惯的不同,所以在西方,有一场潜在的大规模的难民危机,一直没有根除,一直有可能会爆发。

郑若麟称,伊斯兰人口的增长非常迅速。以法国为例,截至2018年,法国的人口当中有650万来自于外国,所谓来自于外国,就是出生在外国的外国人,占到法国总人口的9.7%。

而移民第二代人口就更多了,也就是说父母当中的一个人是从国外来的,他的第二代实际上也是一个移民,那么他们这种人口达到了750多万,占到法国总人口数的11.2%。出生在外国的外国人和第二代难民的后代,两者相加达到了1400万。法国一共是6700万人口,占到了法国总人口的20.9%。

从这个数字我们就可以看出难民造成的严重性,特别是在信仰自由的前提,这些难民保持着他们原有的宗教信仰,遵循着他们的生活习惯,继续使用他们的语言,实际上就在法国形成一种“国中之国”,它造成的这种社会危机,潜在的影响力是非常巨大,而且是难以预测的。一场严重的社会危机、文明冲突几乎是难以避免的。

当然,要避免危机唯一的出路就是停止战争,停止以民主的名义干涉他国内政,发动颜色革命,并且发达国家要大力帮助发展中国家发展经济,这样才有可能不再产生难民。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外交政策研究所研究员、中国中东学会副会长李伟建告诉《新民周刊》,难民与接收国之间的冲突问题日益显现。新冠疫情下,国家利益至上的倾向表现得更为明显,有偏离人道主义之嫌,难民生存更加艰难。

目前,一些难民产出国还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比如阿富汗,虽然现在还算稳定,但是也面临很多困难。塔利班接手了一个非常贫穷的“摊子”,百废待兴,他自己又没有多少能力,还有一些资金在西方被美国控制着。这样的话如果他不能够度过最初的危机困难,站不住脚,不能够带领阿富汗走出困境,有可能就会再出现一些混乱局势。

还有个别一些国家,尽管比过去几年平静一点,但现在国内的局势还是一种比较脆弱的状态,像利比亚、叙利亚、伊拉克,如果后续不能继续持续稳定,也有可能会造成新的难民潮。

欧美的两难

在郑若麟看来,终结难民潮的根本是要停止战争行为。但是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西方能够不发动战争吗?尤其是美国,美国几乎每年都会发动一场战争。“当然,现在美国自身经济不景气,身陷困境,在发动战争的问题上似乎收敛一点。但是,要美国完全杜绝战争似乎还不太可能,因为就像艾森豪威尔所说的那样,美国军工利益集团,他们是不会忘记战争这两个字的,因为战争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钱。”

“我个人认为,对于难民危机,谁造成的就应该由谁来承担责任,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我觉得到目前几乎没有解决的希望。”

李伟建则指出,欧洲本身经济跟前些年比已经在走下坡路,加之疫情,所以国内反对接受难民的呼声越来越高,整体欧洲对难民采取了一个相对冷漠、比较拒绝的态度。英国脱欧,其中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难民问题。

当年大量的叙利亚难民要去英国,英国的民众坚决反对接收难民,因为他们觉得难民多了会稀释掉他们的福利,但是英国必须遵守欧盟统一的难民分配政策,这让英国国内的民众在脱欧的问题上投了赞成票。这也说明,很多国家拒绝接纳难民是因为现在他们日子本身也不好过。

另外,一些难民去了欧洲国家,因为长期的文化、宗教,其他一些原因,并不能真正地融入到欧洲社会,并由此引发一些社会问题。包括之前有一些极端分子或者打着宗教旗号的极端恐怖分子在法国、比利时等一些国家制造极端行动、恐怖行动,这也增加了欧洲国家民众对难民的防范心理。

“欧洲本来可以接收更多的难民,但由于他们自身的经济不太好,疫情加重了经济困境,导致失业率高居不下,再加上难民融入产生的社会问题,导致欧洲普遍出现民族主义情绪高涨的现象,综合各方面的因素,相比较过去,欧洲总体上从比较开放的状态进入到一个比较不那么开放的状态。”李伟建说。

实际上,对于难民接纳问题,欧洲有两派尖锐对立的意见。郑若麟指出,从表面上看,主张接纳难民的好像是所谓欧洲的白左,即欧洲的一些左翼力量,他们主张应该从人道主义、人权的角度出发,尽可能地接纳世界上的难民。而民粹主义者,右翼甚至极右翼力量却反对这么做。他们要求法国是“法国人”的法国,美国是“美国人” 的美国,他们不能让其他人来分一杯羹。

但是其实还有一股势力,这股势力才是真正对难民问题起着主导作用的。“我认为这股势力,就是跨国的犹太金融资本势力。他们是跨国的,他们在各个国家都属于一种寄生的状态,但是他们又主导着这些国家。他们往往有着大量的金钱,他们一手控制着媒体,一手资助政治家,他们支持的政治家就能当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实际上才是控制着这些西方国家的真正的幕后统治者。他们对待难民的态度是非常复杂的,一方面他们希望接纳一些伊斯兰难民,以减轻他们处于极端少数地位的这样一种压力,所以他们支持黑人、阿拉伯人进入。以法国为例,他们就是主张接纳外来民族的。

“但是,与此同时,他们又担心接纳进来的伊斯兰难民会形成对他们更大的反对力量,所以传统的右翼现在一点一点在变,变成一种新的极右翼。法国最新的总统候选人叫埃里克·泽穆尔,他就是非常反伊斯兰教的一个极右翼势力,但是在难民问题上,他又是非常含糊不清的。这个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西方社会内部支持外来移民、难民和反对外来移民、难民的这两股势力的缠斗会这般复杂。伊斯兰势力近年来在欧洲迅猛崛起,跟跨国犹太金融资本对难民、移民这种既想利用又要防范的立场密切相关。”

如何破局?

相关数据显示,发展中国家接纳了全球难民的大部分(1 240万人),占世界前十大难民接纳国难民总量的83.22%。而制造人道主义危机致产生大量难民的发达国家却只接纳了250万难民,占世界前十大难民接纳国难民总量的16.78%。就这个意义而言,美国及其西方盟国等发达国家理应接纳更多的世界难民。这个局如何破?

李伟建认为,一方面,欧洲本身容量也不大,但难民数量庞大,从价值观、意识形态、语言、生活习惯等方面而言很难融入欧洲。再加上欧洲民众本身的防范心理很重,难民被歧视,被不平等对待也就在所难免。除了少数本来就有钱的,其他的很多人其实根本没有钱和体力到达欧洲,只能在周围国家安顿下来。

要破难民局,只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是不要再有新的难民产生。难民产生的根源问题,背后还是美国这样的国家参与造成的,比如说阿拉伯之春。“叙利亚问题也是,将阿萨德政府当做独裁,美国找了500个反对派人士去美国训练,给他们武器训练,让他们再返回去打仗,去推翻阿萨德,这个是有问题的。大国不但不应该干涉别国内政,还应该帮助这些国家度过冲突和动荡,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难民问题。否则现在谈论的都是治标而不是治本。”

郑若麟也认为,从目前看,这个局势很难破。“西方一些发达国家实际上是非常自私的,当然欧洲有些国家做得还是不错的,比如德国、法国。但是数据摆在那里,他们做得还远远不够。不过这总比在墨西哥边境上大修墙的美国要好得多了。从总体上来看,要改变这种倾向是非常困难的,西方内部的民粹主义已经起来了,而且提出零难民口号的人越来越多,我看不出能让西方发达国家接纳更多难民来减轻发展中国家承受压力的办法。当然,我认为发达国家有一件事是可以做的——应该向提出‘一带一路’倡议的中国学习,就是在经济上大规模去援助发展中国家。只有在西方发达国家的经济与发展中国家真正融合为一体的时候,才能消灭贫困造成的经济难民。如果战争停止了,西方不干涉他国内政了,又在经济上援助发展中国家,难民问题才能得到一个比较好的解决。”

谈及解决难民问题的国际组织,两位专家都认为联合国难民署虽然做了一些事情,但也只能做非常表面的一些工作。他只能等问题出来了以后,去应对、解决、协商、援助,但是如果产生难民的原因不能解决,而且源源不断的话,他们也没办法解决难民问题。

大国之间,国与国之间通过各种合作对话防范难民问题产生,减少冲突,减少贫困,帮助这些贫困落后国家发展,帮助那些不稳定国家稳定,这才是走出困境的真正有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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