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郭孙升鼻梁压痕变成了水泡
许诗琨全副武装进入病房
蒋惠佳在抗疫一线度过特别生日
许虹拿下防护罩、脱下防护服,满脸满手都是压痕
黄波黎出征前剪去心爱的长发
张明明出征前再看一眼孩子照片 本版照片由采访对象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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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头就睡 睡前看一眼20天的儿子
复旦大学附属金山医院护师郭孙升
复旦大学附属金山医院重症监护室护师郭孙升,大年夜随上海首批援鄂医疗队出发,此刻正坚守在武汉金银潭医院抗疫一线。出发时,他的儿子刚满15天,“半月奶爸”主动报名驰援武汉。同为护士的妻子薛桐,万般不舍仍默默支持。
到武汉后的第一天晚上,郭孙升慎重地写下了一份入党申请书。他说,自小在部队长大,从父亲和许多解放军叔叔身上学会了一句话:共产党员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申请书最后一段,他这样写道:“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我一定恪尽职守,不忘医者初心,不怕困难,迎难而上,把危险留给自己,把安全让给他人。在阻击疫情战役的火线上,请党组织考验我。”
连日来,上海援鄂医疗队数十名队员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有上海市第十人民医院的严松娟,东方医院的徐筠、许诗琨、蔡小红,岳阳中西医结合医院的史文丽、顾羚耀,龙华医院的甄暐、张怡青,奉贤区中心医院的王海红……字里行间,情真意切。
年初二,郭孙升开始在武汉金银潭医院的北二楼病区轻症组值中班。16时,他第一次走入病房。“一进门,寒风彻骨,好冷!走廊和房间的窗户全开,也不能开暖气,以防病毒循环。”他说,练习穿脱防护服时,是在空调房间,突然进入2-3℃的低温环境,很不适应。“大家相互加油鼓劲,克服困难,特别是病人们的连声感谢,给我们增添了暖意。”裹着臃肿的防护服连续作战,全身很快湿透,寒风再一吹,粘在皮肤上,又潮又冷。
年初四,值完一个漫长的夜班,郭孙升脱去防护装备后看到,由于连续9个多小时佩戴N95口罩,鼻梁出现了一处深深的压痕。“一觉醒来,压痕变成了一个水泡。”
年初六,下班回到驻地洗完澡,郭孙升发现鼻梁上的水泡破了,疮口清晰可见。他赶紧拿碘伏棉签消毒,预防感染。用手机和家里视频报平安,看一眼20天的儿子,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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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书珍贵 汲取无穷精神力量
东方医院护士 许诗琨
“你不舍但坚定地对我们说接到了通知,要立刻集合出发赶往武汉……空气顿时凝固了,爸爸妈妈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下一秒,你已经回房间收拾东西了……”“你走后我开始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多跟你讲讲话,多嘱咐你注意安全,还有我多么为你自豪……我总不承认你说我慢热,这次,是赖不掉了。”这是夏江临1月31日写给在武汉前线丈夫许诗琨的家书。
1988年出生的许诗琨,是东方医院急危重症护士,也是中国国际应急医疗队(上海)成员,参加过2015中俄地震灾害卫生应急联合演练,历届上海国际马拉松赛医疗保障。
1月28日,0时到8时,许诗琨值夜班,一起值班的还有3名医生和8名护士。“那夜,有2个病人的血氧饱和度突然下降到四五十,非常危险。医生给他们用了一些静脉注射的增强呼吸药物后,情况才有所缓解。”话虽平静,可还原当时的场景,其实凶险又急迫。给病人的生活护理、照顾吃喝拉撒,占了大部分时间。“倒扁马桶、换床单,这些工作,平时大多是护工协助护士一起完成,但现在只能由我们来做。”次日,许诗琨给一位69岁的阿姨喂早饭,她只能喝粥,刚喂了三口就要喘,必须戴上氧气罩。“我把鸡蛋黄碾碎了放进粥里,让她能多补充点营养。她吃几口就得戴一会氧气罩,一碗粥断断续续差不多喂了半个小时,从热粥变成凉粥,最后还是没有吃完。”
从医11年,这是许诗琨头一次全副武装地穿防护服。用他的话来说,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刚穿完就要晕倒了。可投入工作后,那种紧张感让他很快忘记了穿上防护服的不适。“病人和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许诗琨说,自己负责的几个病人能自己做的,尽量不麻烦医护人员。
家人的支持,成了许诗琨最坚强的后盾。3岁的儿子发来一段短视频,笑着对镜头说:“爸爸去武汉打怪物了,爸爸真勇敢!”
“你放心吧,你好,家就好;你好,前方的病人就好。”看到妻子信里的这句话,这个大小伙子的眼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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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1岁 一天连过两次生日
奉贤区中心医院护师 蒋惠佳
2月1日,在晴朗的武汉,上海首批援鄂医疗队队员蒋惠佳过了两次32岁生日。
第一次是下午,借助手机三方视频“云庆祝”。丈夫和3岁的女儿豆花在家,同事们在奉贤区中心医院ICU病房,同唱一首生日歌。上海特制的蛋糕上,写着“等到黑夜翻面之后,会是新的白昼”,寓意武汉抗疫之行必胜。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妈妈,小豆花皱着眉,不说话,也不唱歌。她太想妈妈了,唱不出来。这次报名,除了丈夫,蒋惠佳没告诉任何人,包括女儿。丈夫一直是她的坚强后盾,支持她的任何决定,临别时送上安慰:“家里有我,放心”。
出门前,她险些被小豆花稚嫩的呼唤声打败:“妈妈,妈妈,你要去哪里啊?”
“妈妈要去很远的地方上班,你在家里要乖乖的好不好?”她没敢多说话,短暂拥抱后扭头离开。
告别那天,是大年夜。蒋惠佳在微信朋友圈留言:“愿前方的武汉同胞早日远离疫情,愿逆行的我们平安回来”。
第二次是晚上,医疗队的战友们帮她庆生。笑盈盈地切开生日蛋糕——蛋糕很小,只够每人吃一口,但形状别致,是美丽的爱心。
“过了这个生日,其实我不是32岁,而是1岁,有重生的感觉。打赢这场仗,医疗队所有人都像重生了一样。”吃完蛋糕,蒋惠佳说出了之前许下的愿望,“送给全国人民,希望疫情快点结束,大家快点恢复正常生活。这是最重要的。”
蒋惠佳是年初二中午第一次走进金银潭医院病房的。临时接到任务,午饭也来不及吃。穿戴防护服后,机体消耗大增,疲劳感迅速袭来。“工作6小时,饿得胃痛3次,差点站不住,靠意志力撑了下来。”她要负责照顾病人生活起居,包括吃喝拉撒等脏活累活。傍晚交班后,一层层脱下防护服,她发现眼罩里的水珠汇成了“小河”,毛衣和第二层工作服都已湿透……
生日这天,蒋惠佳还对着镜子,把一头短发剪得更短,为了穿防护服更方便些。“现在哪怕再难看,我也觉得自己是最好看的。”她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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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然不觉 汗水把厚鞋子全部浸湿
上海市第十人民医院护师 许虹
这张短筒靴的照片,是上海首批援鄂医疗队队员许虹拍的。她没想到:脱下防护服那一刻,就像脱下一件雨衣,只不过水是从雨衣内侧流淌下来——大量的汗水,几乎把厚厚的鞋子全部浸湿。天气很冷,更衣室没有空调,她打着哆嗦,换上便服,留下一张特别的自拍照。
39岁的许虹,来自上海市第十人民医院,有丰富的呼吸科、重症监护室护理经验。2月1日,上海医疗队接管武汉金银潭医院北三楼的第6天,责任组长许虹第二次进入监护病房。如果说武汉的医院是前线,那么监护病房就是前线拼刺刀的地方。
从清晨7时到下午3时,许虹没喝过一口水,吃过一口饭,上过一次厕所。既为了节约物资,不想脱下防护服,也是因为忙起来根本不觉得渴和饿,体内水分则早已化成汗水。
许虹说,进病区没多久,衬里的护士服全部湿透,浑身粘乎乎的,护目镜上一层雾气。雾气很麻烦,护士会看不清血管。遇到抽不出的血气、打不进的留置针,就得责任组长上。许虹笑言:“今天运气好,都是‘一针见血’。”
进病房后,她需要主动安慰清醒的病人,问他们想不想吃东西,要不要喝水,还有什么需要?遇到难懂的方言、听不清的话,几乎零距离凑近聆听。“你用自信、饱满的话语去鼓励患者,就会提升他们战胜病魔的信心。”许虹说,当天,北三楼有两名患者出院,队友们的好心情简直无法形容。
由于疫情特殊,许虹需要身兼多职:除了护理和治疗,还要拖地、擦拭、准备生活用品、铺床换尿布,遇到哪个房间忙不过来就去帮忙,并要负责和病区外围医生沟通,“一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
拿下防护罩、脱下防护服,满脸满手都是压痕,任由汗水流淌。许虹这才发现,短筒靴的鞋筒和大半鞋面已浸湿,只有紧包着鞋套的鞋尖是干的。由于长时间闷热潮湿,小腿肚上发出了一块湿疹。
她每天最幸福的事,就是回驻地洗热水澡,和读五年级的女儿视频报平安,再迎接第二天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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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少风险 出征前剪去心爱的长发
上海市第九人民医院护士长黄波黎
“我这辈子没有剪过短发,我今天鼓足了勇气,把长发剪了。”上海第二批援鄂医疗队队员、第九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护士长黄波黎,利用休息时间剪去了心爱的长发。
2月2日,有理发师来到了医疗队的驻地,黄波黎头一个报名。“头发长了不方便,还有可能细菌感染。大家都是能剪短发的剪短发。”她故作轻松地说,“安全第一,为了让病毒沾染的机会更少一点,还是值得的!”
不为人知的是,黄波黎去年刚刚完成半年的援滇任务。“为了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个朴素的想法,是她援滇的动力,也是报名参加援鄂医疗队的初心。
1月31日中午12时,黄波黎进入武汉第三医院隔离病房,与当地医护人员并肩作战。她原本想着,前一批在武汉金银潭医院的队员一个班要8小时,自己4个小时一班,会轻松一些。可现实很快打破了她的猜想,“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工作第一小时就有了缺氧、头痛的感觉。4个小时下来,疲劳程度和平常不穿防护服在自己医院工作12小时差不多。”她说。
第一天上班,她只吃了两顿饭,上班前只吃了个半饱,还要尽量少喝水,避免上厕所。隔离病房里没有护工,病人所有的护理都靠护士完成。“4个小时几乎没有坐下过,为了确保及时监护,我们需要不停巡视。”因为反复酒精消毒和长时间戴着橡胶手套,他们的双手已经发白、起皱。脱下防护服和口罩,耳朵和面颊早已被勒出深深的印痕。
照片上,有个刚下夜班的姑娘,也在等着理发,她哭了。从机场的告别开始,想要流泪的时刻很多,黄波黎告诉自己,“要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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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好管家 让战友安心守前线
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护师张明明
“2003年非典时期,我正在念初中,当时是别人保护我。现在是我回报他们的时候了。我希望我的家人都能支持我、理解我。身为一名党员、一名医务工作者,这是我应该做的选择。”
在第一批援鄂医疗队里,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危重病科护师张明明的任务有些“另类”——此行援鄂,他将放下自己的护理专业,去挑战自己专业以外的医疗队助理工作。“我们的团队由52家医院的136人组成,大到医疗物资保障、分配以及人员管理安排,小到队员的生活用品、健康问题,都需要我尽最大的努力去统筹调配,以强而有力的后方支撑,让战友们能安心在‘前线’坚守。”
时间倒退回除夕。正在准备年夜饭的张明明,接到了紧急通知:上海第一批驰援武汉的医疗队当晚9时即将出发。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怀有8个月身孕的妻子,解释为何突然要前往“第一线作战”。
张明明的老家在安徽,今年,由于妻子怀孕,两人特意留在上海过年。年三十当晚,接到电话通知那会儿,年夜饭还未煮完。仓促间,他将自己即将驰援武汉的消息告诉了妻子。“前三分钟她是蒙的,但还是无条件地支持了我的决定。”临行前,妻子生怕他饿着启程,赶紧给他包了10个饺子当作年夜饭。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张明明对妻子满怀愧疚。
今天,已经是首批医疗队抵达武汉的第10天了,高强度、高密度工作造成的“时差”,让他每天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能用微信向已熟睡的妻子报一声“平安,勿念”。
张明明还临时充当起了队员们的心理辅导师:“说不苦是假的。不少护士姑娘因为压力太大跑来向我哭诉、发泄情绪,但她们嘴上叫苦,第二天却仍然义无反顾穿上防护服‘上前线’,这就是我最可爱的战友们!”张明明说,他还要抓紧时间为队员准备蛋糕:“虽然比不上‘家里’,但这一定是一个难忘的生日。”
本报记者 郜阳 首席记者 曹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