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饕受惊

徐慧芬

李司好吃，尤其爱食野味，人称老饕。过去在职时，李司到外地出差，人家设宴招待，一看到餐桌上有他没有尝过的野味，李司的酒量就高涨。退了休，白吃白喝的事少了，李司就把兴趣放到旅游上。他知道哪些地方，有他平时吃不到的一些野味。一旦吃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野味，旅游回来的他总要在熟人间炫耀一番。有熟人说他，野味么，味道并不怎样，有的还特别难吃，价钱么还贵得要命，你这么钻天打洞寻来吃，有啥意思？李司说，人嘛，万物之灵，没有吃过的都要品尝一下，天上飞的地上爬的都尝过味道，也是难得的口福，不懂享受，这辈子不是白过啦？

有一次他从外地旅游回到家，从鼓鼓囊囊的旅行包里，掏出一样东西往厨房案台上一扔。老婆看到叫了一声，哎呀，这只鸭子怎么这么大呀？李司笑了起来：这哪是鸭？这是大雁！李司老婆是个吃素之人，看到这只褪了毛的大雁，对李司说，你又要作孽啦！李司嬉皮笑脸地说，作孽也是我，又没让你作，你怕啥啦？老婆气哼哼说，你作的孽欠的债，我用吃素来替你还，你知道吗？说完甩门出去了。

李司知道老婆从不碰鸡鸭鱼肉，更别说这野禽了。只好自己操刀起来，劈了半只洗洗煮煮，弄了一大锅，可一下子又哪里吃得完？李司想起生活档次比他低的同窗好友张山，请他来家吃饭吃老酒。

饭桌上，李司指着碗里的大雁肉，对张山说，你没尝过吧？这是大补的，我老婆这个十三点好东西都不吃的，你就多吃点。张山听说是大雁肉，顿时放下了刚拿起的筷子。张山吞吞吐吐说，这个这个东西，我从来没吃过……没有吃过我才请你吃！说着李司夹起两块大大雁肉往张山碗里放。张山望着碗里的大雁肉，迟迟不举筷子。李司说，你怎么啦？怕有毒？张山一声不吭好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才告诉李司说，他的邻居平常也喜欢吃野味，不久前得了恶疾，大腿处一下子鼓出一个大包，从发现到去世只有三个月，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野味毒性发作了……

李司一听此言，脸色大变，继而勃然大怒：我好心好意请你来尝尝鲜，你不吃拉倒，还拿这话来恶心我，你这是啥意思？啥意思！李司气得把桌上的酒杯都甩了。张山劝不下去，只得落荒而逃。

之后很长时间，两人都不再来往。这一次，新冠肺炎暴发，疫情严重，大家都窝在家里不出去。李司看电视看新闻，思前想后，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吃了不少野味，不免背脊发凉有些心惊肉跳，也想到了好久不愿搭理的张山，心有愧意，于是情不自禁，拨通了张山的电话，问张山这些日子好吗？口气很亲切。只听张山在电话里说：老李呀，我一直在为你担心呢，不晓得你蝙蝠和穿山甲吃过吗？李司一听此言，手哆嗦了一下，手机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