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一宁
四十几年前,在祖屋的碗橱里发现了一只无名小炉。它其貌不扬,既没有明代宣德铜香炉的小巧玲珑、精致华美,也没有清末搪瓷煤油炉的敦厚结实、气宇轩昂。它轻轻的、薄薄的,有点弱不禁风的模样。此炉由铜皮捶碟、镂刻而成,里外共分三层,可层层拆开,内置一活动小铜盆。全炉净重364.5克,高14厘米,外壳直径13.5厘米,内层直径12.5厘米,炉壳正面有一扇活门,门上有镂空纹饰,利于炉内燃烧时的通风进气,而两边则装有如意形活环,提炉时可防烫手。内衬第一层也有六个镂空团花纹饰,可通过转动来调节进气量,达到控温控时的目的。
因常年使用且历经百年,烟熏火燎使此炉氧化严重,变得黑乎乎脏兮兮,炉盖更是坑洼不平。带回上海后,长期屈居厨柜底层一隅,不受待见。年前,我在苏州民俗博物馆发现了一只相似的铜炉,才知道这种铜炉被称为“鸡鸣炉”。
曾记得,老爸忆及儿时说起过,当时宁海山村的土灶是烧柴的,使用很不方便。早餐喜食热粥的祖母是小脚,行动不便。于是,入睡前,她会打开一只轻便的小铜炉,把里面的小盆加满菜油或煤油,置几根灯芯,点上火,再搁上一只陶质小罐,放入小米、红枣、莲心、米仁、白木耳、桂圆、芡实等。经过整夜的慢火细熬,待翌日天亮时,不出房门就可啜上一碗热腾腾的美味养生粥。但老爸未特意提及“鸡鸣”一词。其实,这只小铜炉就是所谓的“鸡鸣炉”。北宋诗人苏轼有诗云:“卧听鸡鸣粥熟时”。
传说康熙下江南时爱喝“鸡鸣炉”熬煮的苏州八宝粥,此粥由此名扬天下;近现代著名小说家、翻译家包天笑在《衣食住行的百年变迁》中说,严冬冲寒归家,我妻常以“鸡鸣炉”煮粥一瓯,佐以酱瓜咸蛋,则温暖如春了。上海城市规划展示馆在2019年9月举办的“为新中国奋斗——宋庆龄文物文献特展”上,展出了一只周恩来和邓颖超送给宋庆龄的“鸡鸣炉”。礼轻情意重,见证了先贤们之间的深情厚谊……
“鸡鸣炉”不仅可家用、作礼品,还可当便携式炉具。据悉清代陪考者常在考场外墙脚跟支起“鸡鸣炉”,为在外赶考子弟熬粥煮饭,以解干粮难以下咽之窘。
啜粥看炉,忆俗思源。“鸡鸣炉”虽是民用器物,价值不高,如今人们也不再用它熬煮热粥,但它却是过去生活形态和风俗的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