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汤随想

□ 王妙瑞

如有一碗好汤，没菜我也吃得津津有味，比如菠菜猪肝汤。40年前它属于营养汤，我在老市府大楼上班吃不到，但马路对面九江路上的市化工局食堂有买，2角5分钱一碗；我托熟人买了饭菜票，一汤一饭，吃得心满意足。

很多年前我第一次去广州开会，每天的午餐和晚餐很丰盛，先端上桌的是一大盆美味鲜汤。邻座的河南同行说，这像是花木兰替父从军打头阵啊，于是谓之“木兰汤”。饭前汤颇有开胃效果，老广会吃名不虚传。我出差西安也喝过荷花汤，可说是红烧肉的绝配，一口汤入嘴，油腻全无。荷花是杨贵妃的最爱，一碗鲜美的“贵妃汤”，将我“醉”了好久。

退休了，自己学烧一碗好汤。凡偷懒烧的汤，仅为应付润喉之需，会让一顿饭吃得比较扫兴。比如快到饭点了，急匆匆在小锅里放点开水，倒点袋装榨菜，打一只鸡蛋。这样的汤端上桌，有如被辞退的打工女脸色尴尬，只好将就喝了。讲究的人家一年四季烧汤，经常翻花样，既调节口味，也有益养生。

煲汤是一个费时过程，好比一场恋爱，心诚抱得“美人”归。高汤在文火中升华，最终或清如泉水，或白如牛奶，浓缩的精华堪称“超女”，无比鲜美。那年去成都旅游，品味了仰慕已久的“开水白菜”，据说汤要熬好几天呢，一碗“开水”价值不菲啊。我难以仿效饭店做法，另辟捷径。上网花几百元买了一瓶著名的台湾荫油，往碗里倒一小调羹，放几片煮熟的娃娃菜，熬好的大骨汤一冲香气扑鼻。自制的“开水白菜”味道也不错，而成本降至8元。花同样的钱还能烧一碗“草原羊汤”。一把鸡毛菜像青草一样碧绿，土豆片像羊群一样奶白，再加几片牛肉，浇点芝麻油更香了。心情一愉悦，哼起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曲子，这就是好汤带来的生活乐趣。“白青和汤”也营养爽口，烧法简单。白蘑菇配几朵墨绿的西蓝花，汤底要先熬制好。汤名源于《白蛇传》的主角白娘子和小青的故事，我各取一字，听着名字不加芝麻油汤也香着呢。

家里的一碗汤，映照出不同时代的生活区别。当年穷人家的饭桌上清汤特别多，没有油水，碗里漂着几根鸡毛菜，像三毛头上的稀疏毛发，谓之“三毛汤”。早点留下的半根油条中午见，剪成小段放入碗中，倒一点红酱油，开水一冲，酱油汤端了上来。现在生活条件好了，烧汤的好料品种繁多。秋天莲藕上市，我常烧“西施汤”，藕片白如肤，肉排鲜香浓，撒点枸杞色更艳。偶尔也会外出喝碗好汤，如王阳明游览过的安徽含山有“玉姿仙鹤”汤。与老友们奔波400公里，去品味传承近300年的“仙汤”。到达饭店，停车场上满是来自长三角各地的私家车和旅游大巴，见到的几乎都是老年人，也许和我一样，是为弥补“贫汤年代”的缺憾而来吧。走进当地规模不小的“老鹅村”，原来“玉姿仙鹤”汤就是老鹅汤。圆台面上没有菜，就是一锅老鹅汤。啧啧，如此鲜美的汤从没喝过啊。

人老了，汤也越喝越香了。其实类似感受又何止是一碗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