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韩美军：74年的“太上皇”要走了？

特朗普（左）二○一七年访问驻韩美军平泽基地，与韩国总统文在寅（右）及士兵共进午餐 本版图片IC

韩国民众聚集在美国使馆外，抗议韩美军事演习

文/本报记者 吴健 特约撰稿人 孔军

经历一波三折后，美国与韩国近日总算草签了第十份驻韩美军防卫费分担协议，韩国以约1万亿韩元（合9.24亿美元）代价换来两国军事同盟的暂时稳定。可“树欲静而风不止”，美国总统特朗普动不动扬言“韩国不给钱将撤军”，而且美国国内也流露出“驻韩美军是否必须存在”的声音，毕竟朝鲜半岛核问题进入缓和阶段，加上现代“非接触作战”模式盛行，驻韩美军的地位似乎在“贬值”。

无论美国还是韩国，都开始有意无意地谈论驻韩美军去留这个曾经“不能触碰的禁区”，而这一话题，在美朝第二次领导人会谈举行之际，显得格外敏感。

陆军王牌第2师驻韩编制不断缩

与其他部署在印度洋-太平洋战区的美军不同，驻扎韩国的美军几乎以传统陆军为主，尤其美国陆军第2师所属战斗旅一直担负着协防韩朝“军事分界线”西段的任务，那里是首尔的门户。

美国陆军第2师在1990年还有3个战斗旅，1992年老布什政府一句“战略再调整”，第3旅撤销了，而2004年美军占领伊拉克人手吃紧，该师第2旅又给抽走，再也没回韩国，到如今，堂堂第2师只有第1旅勉强保留编制，与美国本土部队进行人员轮换部署。来自美国国防部的内部消息称，尽管韩国同意为驻韩美军多掏腰包，但海外驻军毕竟耗费巨大，特朗普和代理国防部长沙纳汉已达成共识，那就是2019年7月到期轮换的4500余名驻韩美军（主要来自第2师）回国后，就不再向韩国派遣陆军人员了。

2018年，美国国会通过《国防授权法案》，明确提出驻韩美军员额维持在2.2万，比现有兵力少去6500人，也就意味着即使第2师平白砍掉4500名兵力不再补充，也不违背规定，再加上2019年9月《国防授权法案》就要到期，今后驻韩美军是否继续缩编，也未可知。

一旦王牌第2师缩减乃至取消轮换部署和兵员补充，将标志着驻韩美军主体——陆军在朝鲜半岛74年的驻扎史走向尾声。实际上，忌惮于朝鲜越来越强大的战略战役火力突击能力，再加上对自身海空军远程投射能力的自信，美国对继续把大量陆军放在韩国感到厌倦，因为用海军陆战队及其支援的海空军更划算，更高效。

海军陆战队“填空”“王车易位”露端倪

韩国《时事周刊》注意到，美国陆军与海军陆战队在韩国的“王车易位”已经露出端倪。2019年1月17日，位于韩国庆尚北道浦项的无敌兵营举行启用仪式，美国海军陆战队太平洋基地司令到场祝贺。作为韩国唯一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前进基地，无敌兵营乃至邻近的浦项机场都提供给美军陆战队使用，光当天新交付的宿舍就能满足800名官兵入住。这无疑让人联想到美韩年例性陆战队联合演习中，美国通常投入的参演单位就是驻冲绳的海军陆战队第31远征队，它就是约800人的加强营规模，意味着美韩已为第31远征队今后来韩国轮换部署做好准备。

这些迹象表明，美国更偏好用海军陆战队和海军去填补陆军撤出韩国后的力量空白。今后朝鲜半岛乃至东北亚“有事”，按照美国军方的预想，将首先动员可快速展开增援的海军陆战队和海军介入。这一方案从2010年开始就纳入美韩海军陆战队联合演习中。

目前，美国本土部署的陆军基干仅10个师，确无多余外派兵力，唯一在欧洲永久驻扎的一个装甲旅是为北约集体防务服务的，无法用到亚太方向，因此驻韩美军的第2师真的消失后，美军势必倚重驻冲绳乃至本土的海军陆战队快速增援，而当前美军陆战队规模也出现了历史新高，达到19万人。

美国亚太布重兵重日轻韩渐成真

韩国《时事周刊》称，哪怕未来美国只用海空军和海军陆战队来应对朝鲜半岛突发局势，也不会影响干预效率。韩国庆南大学政治外交专业教授金根植称，调整驻韩美军部署，重要一点便是从“印太方向”应对战略对手。鉴于这些战略对手都具有强大的导弹、远程炮兵乃至航空兵攻击能力，美军在东北亚的部署越来越分散化，尤其海军陆战队除了保留冲绳的大本营，还在日本本土岩国、关岛、澳大利亚达尔文、韩国浦项等地选好落脚点。

美国《外交》杂志指出，未来驻日美军基地的作用将更大，作战半径足够覆盖西太平洋区域。总体来看，美军在东北亚的部署呈现“重日轻韩”倾向，兵力兵器更多围绕日本厚木、岩国、横须贺、冲绳基地展开。

目前，驻亚太的美国海军及海军陆战队航空兵主力都云集岩国，那里距美日共同使用的佐世堡军港很近，前出优势明显，“有事时”可由日本海上自卫队的“日向”号准航母搭载美制F-35B垂直起降战斗机作战，很容易向朝鲜半岛乃至其他热点方向快速投射。

按照美军计划，岩国还将部署5架可锁定隐形机、高速弹道导弹的新型E-2D型预警机，这还不包括已经到位的F-35B战斗机，2020年以后还有更强大的F-35C战斗机加盟。

横须贺基地现有美国海军“林肯”号航母和第7舰队旗舰“蓝岭”号，还有3艘巡洋舰和9艘驱逐舰，这里还是美国导弹防御的最前沿，那里的8艘驱逐舰均搭载有可拦截弹道导弹的标准SM-3 Block1A拦截弹，若考虑到日本海自四艘准航母（经改装后）和位于佐世堡的美国海军“黄蜂”号两栖攻击舰都能搭载F-35B战斗机，这相当于美国在东北亚部署的航母平白多出好几艘。

除了海军和海军陆战队，驻日美军还有横田、三泽、嘉手纳等主要空军基地。横田是驻日美军司令部和第5航空队司令部所在地，2017年，美军用C-130J-30型“超级大力士”运输机替换原来C-130H“大力士”，2018年还部署5架CV-22“鱼鹰”旋翼机。三泽现有美军一个F-16战斗机联队和“全球鹰”战略无人侦察机分队，2018年起又有7架F-35A战斗机入驻。

韩国联合参谋本部官员承认，美国未来“印太战略”的军事部分，核心是地面作战统统交由相关地域的盟国主导实施，而美军则以提供军需和情报支援为主，从而“多快好省”地获取胜利果实。

耐人寻味的是，前不久，美国航母战斗团第5舰载机联队与日本海上自卫队岸基巡逻机部队在厚木联合演习，就是模拟今后如果美军航母舰载机忙不过来时，日本海上自卫队P-1、P-3C反潜巡逻机如何为美军服务。根据部署，日本P-3C巡逻机将云集厚木，与岩国的美军分工合作，而且战时厚木可直接提供给美军增援部队使用。从今年起，美国还向日本交付17架MV-22B型鱼鹰旋翼机，并部署在距佐世堡港附近的佐贺机场，而佐世堡港内就有日本直升机航母“日向”号。种种迹象显示，美军“弃韩留日”正悄然迈入快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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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朝鲜谈交易 美或打裁军牌

1945年9月8日，即日本签署投降书一周后，哈奇中将率领美国陆军第7师登陆仁川，开启美军在这片土地驻扎的历史。

从2001年起的十年间，驻韩美国陆军裁减大规模机械化部队，打造“快速反应机动旅”，时值阿富汗和伊拉克激战正酣，美军醉心于打赢全球战争，对“战略灵活性”要求极高，驻韩部队也不例外。2003年卢武铉政府执政后，驻韩美军第2旅被立体拉到伊拉克，时任韩国国防部军备控制官金国先指出，“9·11”事件和2003年伊拉克战争“逐步掏空”了驻韩美军。

韩国《朝鲜日报》称，2018年4月，朝鲜与美国高级代表接触时，双方在接受驻韩美军现实方面达成一定谅解，但美国也理解朝鲜的安全关切，那就是“半岛若维持和平，美方要提供足够诚意，比如驻韩美军裁减或运走战略武器”。

事实上，美朝二次峰会，双方都有完成“决定性交易”的心情，而宣布裁减驻韩美军，极可能是特朗普打出的第一张牌。美国《国家利益》也赞同这一点，“特朗普宣布从叙利亚撤军后，接下来会拿驻韩美军开刀，通过制造这些‘不可想象的动作’，要求从欧洲到亚太的富裕盟国满足美国分摊海外驻军费用的要求”。

韩国媒体也认为，即便美朝不谈驻韩美军地位问题，未来只要涉及两国签订《终战宣言》与《和平协定》，朝方也必然坚持与美国就驻韩美军去留进行深度交涉。

尽管当下驻韩美军轮换部署机制是保持坦克、装甲车、火炮等重武器不动，只调换兵员，但如果美国决定撤军尤其撤退陆军，届时装备人员就会“连根拔走”。事实上，考验美韩同盟的“试金石”就在眼前，那就是驻韩美军第2师第1旅到底何去何从？美国《军事时报》和韩国《朝鲜日报》近期都提到该旅离开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尤其鉴于美俄在中东欧的军事对峙越来越激烈，波兰甚至主动愿掏腰包迎接美军驻扎，第1旅很可能转往那些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