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05日 星期四
无案牍之劳形(篆刻) 东山小景(中国画) 忆兆琳 能看到野鹤的少年 两个“吴清卿” 爱神花园的伏笔与宿命 一道极简主义的汤 村长轶事
第14版:星期天夜光杯/夜光杯 2019-06-23

爱神花园的伏笔与宿命

沈琦华

如果小说的开头,写着墙上挂着一支枪,那小说里迟早得有个人拿起这支枪射击,这是海明威讲的伏笔与宿命。

1931年,匈牙利设计师邬达克在上海滩最为传奇的作品在巨鹿路675号矜持地落成了。这便是爱神花园,一幢希腊建筑风格的古典式花园住宅。宅子的主人叫刘吉生,这是他送给青梅竹马的太太陈定贞40岁生日的礼物。这幢当年耗资20万银元的建筑,精巧细致:华丽的螺旋扶梯往上,有宽敞的走廊和恢弘的阳台;高达两层的门廊,饰以硕长的爱奥尼克石柱;与其相映生辉的是花园里著名的蝴蝶形喷泉,中央立着当时上海唯一一尊大理石普绪赫雕像。

普绪赫是神话中的希腊公主,有着蝴蝶的灵魂。她因为美丽无比而引起维纳斯的嫉妒。维纳斯的儿子,爱神丘比特奉母亲之命加害普绪赫,反而陷入情网。维纳斯一心要拆散他们,不断陷害普绪赫。在历经重重磨难后,普绪赫与丘比特结为夫妻。据说在设计花园的过程中,邬达克被刘氏夫妇间的深厚感情所打动,决定自己出资,从意大利订购这座普绪赫像,长途运来,安放于此,作为对于这份情感的致敬,赠送给刘氏夫妇。

其实,对于爱情,在中国,人们大都会背诵这样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自由爱情》是匈牙利诗人裴多菲1847年创作的一首短诗,是左联作家白莽翻译的。1931年,白莽在内的“左联五烈士”被枪杀在上海龙华的一片荒场上。鲁迅先生在白莽的遗物中发现了一本德文版的《裴多菲诗选》。在这本书的第18页德文左侧,白莽用钢笔写着《自由爱情》的译文:后来鲁迅在《为了忘却的记念》中,引用了这首诗,并根据德文为白莽加上了题目、标点和落款。这是题外话。

1952年,爱神花园成了上海市作家协会的所在地。当年被匈牙利诗人裴多菲激荡的作家们,每天从普绪赫雕像前进进出出。在那段颠倒黑白的岁月里,不知道是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普绪赫的雕像从喷水池里卸下来,用破布严严实实地包起来,藏在花园边上花房的角落里。整整十年,走进走出花房的人不少,很多人都知道这个秘密,可是,没有人说出去。

1947年1月,爱神花园的设计师匈牙利人邬达克离开上海,之后再也没有回到中国,十一年后的1958年,他在美国去世。爱神花园的第一任主人刘吉生1962年10月8日逝世于香港,享年73岁,两年后,陈定贞也逝世于香港。这对恩爱夫妻最后合葬于加拿大蒙特利尔,永远厮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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