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芳
我家有数位“花匠”,往上推,及至我的外婆。
妈妈说,小时候,她们家在村子里是最漂亮的——外婆在房前屋后栽种上各色月季、菊花、栀子花、桂花等,适逢花期,路过的村人总会被怒放的花朵迷住,低头深嗅,“啧啧”一番。
外婆的年代,与苦难并行,一年里难得见肉,过年时,外婆总要撇一些肉汤,兑上淘米水,在每棵花的根下浇一些,说是“花和人一样,也要过年。”妈妈说,那时的花开有碗口大,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外婆对花的喜爱,算是苦难中残存的风雅了,被我妈全部传承下来。自我有记忆,我家的小院、阳台上一直有花的身影。而且,妈妈固执地认为,只有“开花的花”才是花,所以,我家花的品种无非是月季、桂花、腊梅,甚至鸡冠花。这倒和老舍先生养花如出一辙,“花开的大小好坏都不讲较,只要开花,我就高兴……只养些好种易活,自己会奋斗的花草。”
一窗一世界,自从住进楼房,妈妈家的飘窗就成了花的天下,但凡有点空,妈妈就在窗边与她的花们在一起。“窗边的妈妈”已成我心中的剪影。
儿子对我们最大的认可是:“我爸的几十盆兰草让家有了文化气息。”儿子认为,养兰是文人的标配。说起兰花,老公口若悬河,圈中有多位兰友,每年都去山里寻找兰的身影。
家中最小的花匠小妹喜欢的是娇小的多肉植物。她在电脑里为肉肉们建了一个个文件夹,有图、有指南。每次逛街,见到花店她就迈不动脚步,看多肉的眼神就像看前世情人般发光。妹夫说,家中厨房里的碗碟经常莫名“消失”,最终总能在阳台上找见身影——与泥土作伴,与多肉为伍。
某晚,散步,小妹突然眼睛发亮,小声提示妹夫“慢点走”,正当妹夫疑惑时,小妹一个健步迈向街边的垃圾筒,开始拨拉,说是刚看见一人扔个东西,目测能够栽花。那是一只腌菜坛子的瓦盖,小妹拿回家后用铁钉慢慢凿了一个漏水小洞,一个天然古朴的花盆便诞生了,小妹栽上“可爱玫瑰”,多肉小花仿佛报知遇之恩,疯了般长成一丛,小妹发图来,清新可爱中透着野趣,真真的好看。
而那些入室的花花草草,认真地“一岁一枯荣”,主人的欢喜心,便是它们最好的年“家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