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07日 星期二
高邮路(剪纸) 劳动号子 那年下乡 母亲为我取的名 明眼的我们 勾良苗寨
第21版:夜光杯 2019-10-09

母亲为我取的名

瞿建国

我出生后,正值三年困难时期,母亲饿着肚子为我取名叫“建国”。母亲说:“建设新中国,阿伲也不能落后。”

从此,这个名字就一直伴随着我。我上小学三年级时,被一个高年级的大“建国”打了,因为他问我怎么可以也叫建国。回家我说要不我就改名不叫建国了吧。“不能改!以后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就上,输了,你就告诉娘,我把生产队里五十个妇女全叫上……”这就是我的娘,当妇女队长的娘,从不认怂。因为我娘是生产队的妇女队长,她带头挑秧,妇女队长的儿子也必须带头挑稻。三年里我就参加了六条河道的开挖。

1977年,恢复高考了!我考上了上海第六师范。我觉得考得不好很没面子,不想去读这个中专。于是冬季征兵时,我报了名。恰巧第六生产队那位与我同名同姓的瞿建国和我一起去应征,弄得体检医生晕头转向。医生盯着我们叫:“到底哪个是瞿建国?出来!”当两个瞿建国站在他们面前时,都傻了。六队的瞿建国一受惊吓,心动过速,被刷了下来。我则顺利通过体检。想到马上要身穿戎装,我兴奋不已。没想到,人生真的充满了意外——我被别人调了包!欢送新兵的锣鼓响起的那天,母亲对我说:“上师范也蛮好的,你想当兵不过是羡慕那套行头吧?”我暗想,母亲厉害啊,洞若观火,啥都没能躲过她的法眼。听母亲的,上师范。

新中国成立六十周年的时候,我已从教育系统调入文化系统,在区文化馆当馆长。我和人合作创作了一部话剧小品《红丝带》,里面的主人公就叫建国。这个小品在“上海之春”评比中获了奖。我忽然觉得名叫建国有福气,好像有人在背后奖励我似的。

那年下半年,中央电视台2套筹划了一档有关国庆六十周年的节目,叫《我是建国,我叫国庆》,从所有名叫建国和国庆的人里面,挑选六十个典型的人物,拍摄六十部纪录片,以此展示新中国六十年的巨变。全国有九十多万个建国和四十多万个国庆,大海捞针,我,竟然被捞到了。纪录片播出那天,我早早地带着全家人正襟危坐在电视机前,片子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分钟,我却乐得眉飞色舞。朋友们“贺喜”的短信,更是挠得我热血沸腾,欣喜若狂。

这几年,我在噌噌噌地变化着,一会儿当文化馆馆长,一会儿当电视台书记,一会儿又当网信中心主任……最后,也回归平静。静下来后,我根据自己对家的体会写成了六幕沪剧《遥遥娘家路》。2017年11月,在长三角地区连演了100多场,场场爆满,幕幕催泪。后来还得了一个上海市舞台作品大型作品奖。

这些年,母亲与我同步,也噌噌噌地变化着,先是患了高血压,之后又患了糖尿病,现在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八十多岁了,都当上曾祖母了,还以为自己刚结婚。有一天,我开车带着她出去兜风,她坐在车里,不停地侧身看我,终于憋不住问:“驾驶员,你姓啥?”我的娘!她不认得我了!这个紧跟形势、目光远大、坚强不屈、从不认怂的母亲,她的小脑,格式化了!

“阿娘,我不是驾驶员,我是你的儿子。”“那……”她想了想:“你叫……建国?”她还能记住我的名字——建国。

我忍不住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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