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鸣鸣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尚未成家,独自居于公租房内,中晚餐去附近某单位食堂搭伙。
打饭时,常遇见一位肌肤白嫩、长相甜美、身材高挑的姑娘,系该单位广播员。其漂亮程度,难以尽言,若以“白雪公主”形容她,委实恰如其分。我很快被她迷住,然自惭形秽,不敢正面瞧她,偶尔乘其没留神,才飞快地瞟她一眼——人毕竟向往美好啊,况且我正当青春年华!
好多次窗前排队,她立我身旁,我的鼻孔能闻到其体香。我胸口怦怦狂跳,血管热血沸腾。我想打招呼,每临近开口,又将到嘴话语活生生吞了下去。一次,她手端饭菜,微笑着看我。忽然,一阵无端的紧张掠过我心头,我将背得滚瓜烂熟的甜言蜜语卡在嗓子眼。我呆立原地,脸泛红晕。她仅几秒扭身走掉。眼瞧她美丽背影,我跺脚不迭。
有一回,路遇她足踏高跟鞋橐橐橐迎面走来,目光似看我也像盯视前方。我想喊她,缺乏胆量;不打招呼,又怕失去机会。我眼光犹犹豫豫,脚步停停顿顿,直待她擦肩而过,未能吐出半句词来。
马姓姑娘,与她亲密。见到马时,我大方点头、随意交谈。某下午,她俩并肩行走,我朝马姑娘颔首微笑。马问我去哪,我答“回家”。“白雪公主”驻足视我,我抑制住咚咚心跳,慌里慌张地加快步伐离去。
翌日中餐,我与马同桌,旁无他人。我突生向她吐露心扉,请其牵线搭桥的念头。然稍加考虑,甚觉不妥:若她对外泄露秘密,多事之人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岂不有损我的形象?父亲有位长得水灵灵的女同事,男人却是个身材矮胖、相貌平平。旁人议论起这两口子,喻为“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我虽非“癞蛤蟆”和“牛粪”,但对方确系“天鹅”与“鲜花”无疑。与其被人讥讽,莫如另行设法。某晚,我梦见牵手“白雪公主”漫步河滩,卿卿我我,互诉爱慕相思。醒来竟为南柯一梦。我抬腕看表:凌晨四点半!我抑制不住冲动,下床摊开信纸,给她写信。我倾诉了对其好感,表达出与她交往的想法。写毕,反复推敲琢磨,觉无不妥之处后,方将其折叠齐整装入信封。上午,我提前半小时下班去邮局。站在邮筒前,我心口又怦怦乱跳:她收信后会不会感到突然呢?我找张长凳坐下,边吸烟边思想交锋:投或不投?投了才有希望,即便不被接受,也省去当面被拒尴尬;但她若心生反感并将信件公开,那就惨啦——白纸黑字,岂不授人以柄?
担忧战胜勇气。我捏住口袋里的信,慢腾腾地低头回家。
机会很快丧失。
某熟人娶到了她。这位长得不比我帅、说话吞吞吐吐的小伙子,偶然认识了她。从此,他毫不犹豫地以“愚公移山”精神,向她不停地写信倾诉浓浓爱意。二十余封的倾情告白,赢得了美人青睐,两人不久缔结良缘。
而天天和她觌面,凭谈吐自如嘴巴或流畅文笔完全可能打动美人芳心的我,因缺乏自信加脸薄如纸,口不敢张、信害怕投,终与机缘擦身而过。
三十余年一晃而逝。设想当初胆大不顾,或许与其结下“百年之好”。若真“抱得美人归”,会不会被人讥笑为“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呢?
猜想早无意义。
忆及此事,倒不无启迪:如,追梦之旅中,遇激流险滩乃至危峰切莫掉头,当义无反顾,勇往直前,且不管能否抵达目标。何况不无实现可能;面临逆境困扰之时,该拿出勇毅跟智慧与其反复较量,决不俯首称臣或绕道奔逃,直至冲决罗网、赢取胜利;与人交往,以诚相待,遇猜疑或引发矛盾,应三省吾身,责己宽人,寻机主动握手言欢以化解不利局面,切不可放任自流毁坏应有和谐……
归结一句话:男人处世,得敢作敢为敢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