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林森
到达昆明的第二天,下起了雨。看窗外豪雨,下个不停。天雨路滑,这西山,今天是不能去了。孰料,天公善解人意,不多会儿,雨过天晴,太阳又明晃晃地挂悬在半空中了。
我从下榻的酒店附近,坐地铁三号线,半个多小时后,就到了景色秀丽的国家3A级风景名胜景区龙门核心景区。远望,波峰连绵,层峦起伏,绿的是树,褐的是岩,雨后西山,如水洗般,明净、清新,连空气也格外透明了。难怪汪曾祺写《昆明的雨》,是饱蘸着情感的:“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
我在一个山坡上站住了。这里安葬着国歌之父聂耳,汉白玉雕像,高高耸立,一张年轻的脸,凝固在神圣一刻。墓地,呈月琴状,发音孔位置就是聂耳墓穴。墓前,一个很大平台,24圈石料铺成,象征聂耳24年的生命。七个花坛,如七声音阶。花坛内,有鲜花正在盛开。我肃立在聂耳雕像前,一个远去的时代,浮雕般,出现眼前。
《义勇军进行曲》是聂耳为影片《风云儿女》谱写的主题曲,是他创作生涯和生命的最后“绝唱”,“闻其声者,莫不油然而兴爱国之思,庄严而宏志士之气”。这首歌曲未及写完,聂耳便取道日本前往前苏联学习。在东京,聂耳完成了最终稿,寄回上海,四个多月后的一天,不幸溺亡在日本藤泽鹄沼海滨。逝世后,聂耳的遗体在日本火化,骨灰由挚友张天虚护送回上海。后来,三哥聂叙伦将聂耳的骨灰从上海接回,安葬在西山华亭东坡。
西山是聂耳生前最喜欢的地方之一,他曾不止一次和朋友结伴游览过。在西山,我看到的不只是巉岩,也不只是悬崖,更有满眼的绿色在生长。登上山巅俯瞰,一城春色半城柳,昆明全景尽收眼底。500里滇池,浩浩汤汤,我不由感叹起了“白水漫浩浩,高山壮巍巍”的壮丽景象。
聂耳墓地是登临西山的必经之地,下山后我又去了那里。环顾四周,苍松翠柏,我向一棵云松走去。它是不是剧作家于伶50多年前种下的呢?
1959年,上海筹划拍摄两部向国庆十周年献礼的影片,其中一部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部音乐家传记影片《聂耳》。于伶是这部影片的剧本作者,他和聂耳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在北平(今北京)参加“左联”“剧联”运动时,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聂耳逝世27周年之际,于伶来到西山,他要去看看老友。听说,云松是云南的名树种之一,于伶去昆明植物园买了5棵,他要将它们亲手栽在聂耳墓地。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当年还不足一米高的5棵云松,如今已经长得很高了。
凝重的历史,翻过了一页又一页。烟云苍茫中,我在重温历史,耳畔响起的是《义勇军进行曲》,那是聂耳用生命的热诚为我们写下的。他只活了24年,可生命的价值,并不在于长短,“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就像我面前的西山云松,越长越高,青翠长绿。
从西山回到酒店,暮色四合。渐渐,满城灯火。夜色中的昆明,越发绮丽,印象中的西山云松,也越发高大、挺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