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顾绣情，十指长流芳

◆钱月芳近影

◆钱月芳顾绣作品

春风轻拂，枝丫点绿，浅粉色的桃花簇拥着绽放枝头，突然一片花瓣飘落水中，引得鱼儿竞相追逐……在刚结束的第二届进博会上，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顾绣”的传承人钱月芳带来了两幅灵动明媚的顾绣作品，她还和两名弟子为中外来宾现场展现了顾绣的技法与魅力。

半世执着一件事，轻挑慢捻绣丹青。作为松江顾绣传人中的代表性人物，钱月芳19岁起坐在绣架前学习顾绣，一绣就是四十余年。今年65岁的她，退休不褪色。

□丁艺婕 子歌

顾绣作为江南唯一以家族冠名的绣艺流派，起源于明代松江府顾名世家族，成名早于苏绣等“四大名绣”。而顾绣用刺绣作“画”的历史，距今已有400多年。

两次亮相进博会

初秋的阳光有些难得，照在松江乐都路一栋旧楼上。循着楼梯走上四楼，浓浓的古意缱绻而来，楼道里静得听不见声音，“松江顾绣研究所”几个字立在眼前。入了门，便见到了年过六旬的传承人钱月芳，浅浅的笑容、轻柔的声音，发髻轻挽、婉约端庄，眼里透出一片纯净与静谧。

钱月芳指给我们看，她刚才正在勾画一幅《水仙图》，这是为徒弟们准备的“作业”。灵动的绿叶或低垂或舞动，娇美的花朵或含苞或绽放，在她的笔下，“水中仙子”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这幅图看似简单，其实里面有很多内容和变化。”她边划动手指边解释，“你看这些叶子，有的地方有笔停顿，有的笔触又细而尖，每一片叶子都有自己的姿态。有的线条深，有的线条略浅。顾绣区别于其他绣种，绣娘要有对画的理解，也要有自己的设计。”透过光亮的玻璃案台，绣布上的线条清晰生动。

钱月芳说，制作顾绣的第一步是选择勾画的蓝本，大多取材于山水、花鸟、人物等文人绘画。此次带到进博会的两幅绣作，《荷花图》是以画家郎世宁的画作为蓝本创作而成，《春天》选择的是松江画家吴玉梅的作品。松江顾绣已两次亮相进博会。

钱月芳说，顾绣用的丝线非常细，一根线要劈成1/16、1/32，甚至1/256。将一根普通的线劈成到1/256时，几乎淡得快看不见，只是在空气中透出光亮。进博会上，她也展示了劈线的绝活。“这不是炫技，其实是想把顾绣整个工序解剖开来，让更多人了解顾绣。我们用的是蚕宝宝丝，特点是天然而有光泽，入绣能达到平、齐、匀、松、光、泽、密的效果。”她说，好的顾绣作品就像制作千层糕一样，要经过很多道工序，经过很多人的努力和创造。“作为绣娘，不但要绣艺精湛，还要对画有理解和创造。一幅绣品少则用几月，多则要一年甚至几年才能完成。绣制的细节很多，哪怕是选色，都十分不易。”我们在顾绣研究所的一间库房里看到，橱窗里，上百捆丝线被堆放得密密麻麻。顾绣规定，一个单线的色，从深到浅过渡就要有十多种。

四十余年做绣娘

绣娘功夫深。十年，始可言精通；二十年，制作速度渐上台阶；三十年，开始有自己的设计；等到四十年，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就能逐步形成自己的风格。

从19岁学顾绣，到如今年过六旬忙于传授，钱月芳在绣架前一坐就是四十多年。有好友调侃钱月芳：“你啊，就是个绣痴。”钱月芳笑笑说：“这是句好话，意思是我喜欢顾绣，又坚持一件事做了半辈子。”

上世纪70年代，当时小有名气的松江设计师梁景惠等人建议重拾顾绣，松江县召回了散落民间的绣娘。在松江工艺品厂里开设了顾绣车间。从那时起，钱月芳一头扎进了顾绣的世界，师从戴明教（后被评为“顾绣唯一的国家级传承人”）。

当绣娘，先练心。钱月芳说：“‘绣’与‘修’同音。从事顾绣，就是修心，肯静心做事，必须要有坚守、情怀和修行。刺绣时，我们要连续几个小时不说话，绣到紧要地方更是只能屏气凝神。”学顾绣，还要不怕难，敢于突破。早在工艺品厂做绣娘时，钱月芳总会挑颜色复杂、画面内容丰富的“蓝本”来绣。“选择难的来绣可能更费时间和精力，但我想突破！艺术是无止境的。白天做不完，我就带回家，晚上坐在床边，静静地绣。”

1998年后，松江工艺品厂倒闭。兜兜转转间，顾绣车间转入松江镇办企业电子仪器厂。刺绣是门比较枯燥的活，那时绣娘工资不高，工作环境也不好，最后只留下了6个人，钱月芳就是其中之一。

“幸好这些年大家开始欣赏顾绣，有很多人喜欢我们的作品，这门手艺才得以延续。政府也十分重视顾绣保护工作，终于使顾绣迎来了春天。”在2006年第一批国家级非遗名录上，顾绣得到了保护，同年，松江顾绣研究所成立。十余年间，由钱月芳亲自带教，不断涌现出心灵手巧的年轻绣娘。在深圳第二届国际文化产业博览会上，她与伙伴绣制的郎世宁16幅《仙萼长春图》系列作品荣获金奖，她本人也多次受邀前往国外参加民间传统文化交流。

如今的钱月芳依然自称“绣娘”，现在她白天在研究所指导学生，晚上回到家，就坐在绣架旁，沉浸在顾绣的世界。“吃好晚饭我要一直绣到11点多才睡觉。”钱月芳对我们说，她最近在绣一幅新作，这幅作品对她来说是新的突破。

“四十多年了，基本没停下来过。要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心里是真喜欢，才不会感觉寂寞和时间长。”钱月芳说。

传承再难亦坚持

顾绣正在慢慢走出去，但顾绣的传承之路，钱月芳走得并不轻松。2002年起，钱月芳挑起了培养顾绣接班人的重任，她尽心尽力，倾尽所能，把自己30年来的经验整理成册，从最简单的拿针、穿线教起，再到色彩搭配，几十种针法如何运用，都毫无保留地教给学生。钱月芳带教的27名学生中，现在只剩下6人，最近又新来了一名弟子。“前几年有些学生中途放弃了。这两年有些离开的人也想回来了，还有年轻姑娘找上门来想学顾绣。”钱月芳说。

近年来，松江区也在积极推动顾绣进校园活动，岳阳街道每年投入100多万元扶持顾绣研究所。令钱月芳欣慰的是，如今，徒弟们学得很认真。“现在有顾绣展览的活动，我都会推荐她们去，给她们一些学习锻炼的机会。”在钱月芳的影响下，女儿也开始学习顾绣。钱月芳说，她现在就想好好带学生，让顾绣艺术一代代传承发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