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赞战争：用键盘摧毁敌人

点赞已成为舆论战武器库的“新撒手锏” 图GJ

◆网络写手也能成为“战争主角”

巴基斯坦“在线战士”正与印度对手较量

以色列心理战部队的网络中心

美国洛·马公司网络安全工程师就筛查假新闻的算法进行探讨

巴基斯坦释放被俘的印度空军飞行员

在伊斯兰堡一家咖啡馆里，有个戴眼镜、留长发的男子，一边品茶，一边在苹果笔记本键盘上快速敲击着。常人从他身边走过，恐怕以为这是个忙于工作的“加班狗”，却绝想不到他是领导300多名网络写手在社交网络上同印度进行舆论战的“在线战士”，这是24岁的汉扎拉·泰亚布为自己创造的头衔。

“信息核战”就在面前

这个人物是英国《每日电讯报》发现的，自2019年2月印巴围绕克什米尔爆发武装冲突后，两国网民在社交网络便持续“交火”，脸谱、推特等大鳄级社交媒体都是“线上沙场”。英国《简氏防务周刊》发现，混战的实质是有印巴军队和政府相关部门参与的舆论战。

舆论战本身并不新鲜，几乎与人类战争行为同时出现，但“舆论”概念问世较晚，通常决定某种观点或认识是否成为“舆论”，须满足四大条件：1、必须存在一个问题；2、问题须有大量个人意见表达；3、意见中至少包含某种共识；4、这种共识须直接或间接对社会生活参与者造成影响。早在16世纪，阿雷蒂诺作为舆论战大师，为欧洲最富实力的君主服务。17世纪席卷欧洲的三十年战争，交战各方都通过宗教布道或木刻版画对敌展开舆论战。

舆论战的发展，受信息传播手段的影响和限制。17世纪，欧洲出现定期出版的报纸，银行家是主要受众，会根据报纸反映的舆论决定为哪些君主提供打仗必需的资金，舆论战可以决定一支军队甚至一个国家的命运。随后，从电报、电视到今天风靡世界的互联网和社交媒体，每次信息传播手段变革都会催生舆论战突飞猛进。在军界，越南战争被公认为第一次“电视战争”，武器惊人的破坏力和惨烈的伤亡场面，经远比文字、图片更具冲击性的音视频传递给美国社会，激起强大的反战运动，加速了侵越美军的失败。

当然，除了传播手段，战争理论的发展也推动着舆论战进化。冷战后，符合信息时代特点的新战争模式被摸索出来，那就是综合利用政治、外交、情报、特种战争乃至网络黑客攻击等手段的“混合战争”，其中舆论战被提高到无以复加的高度，常见途径是在人工智能、大数据技术支持下通过社交网络影响受众，在受众意识中创造“平行现实”，并利用假新闻制造分裂，蛊惑人心，使对方各类政策、行动难获公众认可。部分学者干脆把混合战争的舆论战称为“信息核战”。

新时代颠覆传统

与传统媒体给舆论战带来的影响相比，互联网和社交网络带来的变革是颠覆性的。以电视为例，1950-1966年，拥有电视的欧美人口比例从9%升至93%，随之而来的是新闻报道追求异质化甚至个性化，涉军新闻被摄影机真切地带到观众面前，民众第一次看到战争的残酷。1968年，发动越战的美国总统约翰逊哀叹，一想到电视反复将战争呈现在美国家庭面前，“没人能确切说出这样生动的画面会对舆论产生什么影响”。所有研究越战的人都清楚，电视媒体鼓动起的舆论，对1972年美国从越南撤

军起到多大的推动作用。可是，与社交网络提供的全面浸入式交互体验相比，电视等传统媒体明显力不从心了。如今，舆论战已不再是单向传递信息，而是有意识将受众参与到信息传递中。通常，无论在家庭、朋友圈、工作地点和其他经常涉足的地点，每个人都努力调整自己的态度，以适应所属社会群体的普遍态度，但社交网络直接为受众打造不同于现实的“社交网络群体”，且受众的个性表达越积极、越丰富，与这个群体的关系更密切，互动更紧密。此外，在真实存在的社会群体中，普遍态度是模糊的，但在社交网络中，观点和态度得以全面量化，转发、评论甚至最简单的点赞都能让“普遍态度”变成简单易懂的数字。因此，有人干脆将现代社交网络中的舆论战总结为“点赞战争”。需要指出的是，看似简单数字化的点赞战争，背后是复杂、精密且科学的运作体系。构建社交网络体系的工程师专门设计了令人上瘾的平台，当用户发布一条消息时，大脑会产生多巴胺高潮，收到别人反馈后，多巴胺高潮会进一步得到强化，最终诱使大脑陷入发帖互动，形成“赞”“转发”“分享”的循环。

引诱受众进入点赞战争状态的同时，专业互联网团队还要负责消灭社交网络和互联网上的不同声音。以持续近一年的印巴网络舆论战为例，脸谱删除了103个巴基斯坦账户，印度的账号损失与此相当。领导巴基斯坦民间“在线战士”的泰亚布承认，推特删除了20多个属于他组织的账号。如此精准的“定点清除”，背后是一家由美国军方和中央情报局支持的网络安全公司——火眼。2018年11月11日，火眼就指导脸谱关闭559个页面和251个个人账户，理由是这些账号在账号控制者身份和账号目的等问题上“存在误导行为”。自2009年以来，火眼接受中情局大笔风险投资，中情局官员称火眼是“安全技术战略投资的重要收获”。

“打假”任重道远

需要强调的是，社交媒体的特征决定了“谣言的散布速度要比真相快得多”。麻省理工大学团队计算出：假新闻平均需要10小时到达1500名推特用户，而事实真相要60小时；从平均阅读量来看，虚假信息比真正的新闻能多传达35%的人群。另外，从点赞和转发量来看，真正的新闻几乎从未得到1000人以上的响应，但有1%的假新闻，却能得到多达10万人的转发量。正因如此，点赞战争的一大原则不仅是第一时间发出真实声音，更重视辟谣和信息打假，“打假”做得好，就能够把对方平台“账号”信誉彻底毁掉。

以2016年底叙利亚名城阿勒颇争夺战为例，整个过程中，许多西方媒体均以“屠城”“灭城”来报道叙政府军的作战。与之相反，今日俄罗斯电视台认为是将人民从恐怖组织中解放出来的战斗。究竟谁说了真话？经国际组织调查，叙反对派在战区肆意绑架、杀害平民，用恐怖胁迫民众充当炮灰，他们还恐吓有能力上网的人，让他们不敢在社交媒体上批评反对派。后来，随着俄罗斯和叙利亚媒体不断加大网上披露事实力度，真相才渐渐浮出水面。最终，12月13日，联合国人权事务办公室负责人鲁珀特·科维尔表示，这场攻坚战造成的平民伤亡数字仅为82人，终于为叙军摘掉“屠杀者”的帽子。

但这个过程中，叙政府仍受到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比如，12月12日，在政府军最后一波攻坚战中，一些住在反对派控制区的民众在社交媒体上留下“最后告别”的信息或短片，一时间引发全球关注。这些“民众”的身份虽也遭到起底质疑，但当时并没有相关“打假”，直到两天后，也就是14日，联合国独立调查委员会发布的新闻才予以澄清，那些所谓的“群众”就是活跃的反对派拥趸，他们的推特账号关注人数高达数千至数万人，有人甚至以“公民记者”自居，经常采访反对派武装成员。

围绕互联网和社交网络的舆论战，未来仍充满变数。要打赢这样一场新条件、新形势的新战争，必须结合全社会的互联网资源和人才，尽快建立专业的“国家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成为点赞战争的赢家。 白孟宸 张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