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永年
人过花甲,往事的回想越来越多了起来……
六十多年里,我从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成长为一个小有成就的大学教授和研究院正高职研究员。饮水思源,我奶奶、妈妈和前妻功不可没……她们的养育之恩、言传身教、无私无悔的支持与帮助,我永世难忘。
自我懂事起,就知道村里人都夸奶奶是个持家很有办法的聪明女人。她为人做事直言不讳,快人快语,心地善良。
我奶奶只认得自己的姓名——吴爱珍,可她给我分析起事情、讲起道理来却头头是道、思路清晰。有一件事我终生难忘。有一天,我和几个小孩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玩闹,我顽皮,猛地抓起地上的一把尘土向窗口里扔去,想不到窗子下面的桌上正放着三四碗烧好的菜……我闯了大祸,躲在外面的小树林里不敢回家。奶奶把我找回来,不打不骂,拉我一起到菜地里摘菜,摘了三四样菜后,又叫我到灶间烧火。奶奶做事十分麻利,没多久三个菜烧好了。然后,她又把我爸从上海带回家的带鱼红烧了一碗。四碗菜,一荤三素,外加一个榨菜蛋汤,一起放在专门送菜的提篮里,拉着我的手,一起到我闯祸的人家里去赔礼道歉。待我吃好晩饭,奶奶叫我到她的房里,讲了当天发生的事错在哪里,为什么错,又给我讲了许多做人的道理。特别叮嘱我来年要上小学了,要我读好书,做有本事的男人……自此,我似换了一个人,不吵不闹,不是看小人书,就是主动帮助大人干家务事,不认识的字,看不懂的地方,就问。所以,当我上小学时已经识不少字了。
我妈黄雪林是个地道
的农村妇女,她识的几个字还是我上小学后教的。但她很聪明,一教就会。不过,由于繁重的农活和家务,学学停停,最终只认识百来个字和百数之内加减法,以及简单的乘法口诀。
1962年,我爸主动从工厂回老家务农。他自小在工厂当童工,根本不善农活,工分挣不高,再加上孩子多,我家的生活十分艰难。可我妈却对生活极其乐观,沒有怨言闲话。她除了积极挣工分,期待着年终分红有钱给孩子们添点衣服,还每天从队里农田干完活后,起早贪黑地在自家地里忙活,种这种那,努力改善我家的生活。
我妈最大特点是爱讲故事,她一有空就把我们召集在一起,把队里、邻村和公社里的人与事,她认为值得讲的都绘声绘色地讲给我们听,还恰到好处地加上自己的看法与评论。她告诉我们,这人与事的对与错,如果我们遇上了又该怎么做。她学我奶奶的样,每讲一次,总是要归纳几条,要我牢记。她常说,人活在世上要有点本事,要学会做人,尤其是男人,要养家,要孝敬长辈和父母,为人诚实正直、是非分明,不害人。她说这些话时,眼睛总是闪亮的。
我前妻吴玉人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礼。我俩结婚数十年没吵过架,相亲相爱。我脾气急,有时处理事情考虑欠周之处,她主动为我补过,从未埋怨。在我的学术研究上,她为我做得更多,几乎所有的书稿都由她打字完成。她是上海中学的高材生,爱读书看报,文字和史学功底很是不错,有时她还能提出合理的修改意见,纠错添彩。
她是医生,在世时,上孝敬父母,下爱护子女,就是劳累了自己,但也没有半句怨言。我母亲来上海看病,她不但陪同看病,还给母亲打针、喂药、洗脚、洗澡、擦背,无微不至……
有一天,她病了,我陪她查完所有科目后得知她生的是恶病,须马上住院手术。可恰恰那天是我出国的日子,我左右为难,她对我说:“国家事大,你放心出国吧,我请居委会阿姨帮忙送医院……你在国外小心身体,不要老想着我,办好事,早点回家看我……”无奈与内疚之情,我无法言表。她在病中常对我说,她不想离开我,舍不得这个家,舍不得父母长辈和兄弟亲友。可她又很乐观坦然,对我说,人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她的人生道路不长,宽度够了,知足了……她嘱我,你年纪还轻,事业大有可为,要注意身体,她走后,希望我调整情绪……
以上是我与三个女人的故事,她们的一生平凡,但她们很有智慧。
不管是成功人士,还是小有成就者,他们身后总有女性的扶持与奉献,没有她们,男人将一事无成。这是人世间最朴实,又是最伟大神圣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