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6日 星期三
豫州行 心静风清(中国画) 猪腰 鲁西南人的年关 再见了,忠祥叔哥 凡人凡事
第10版:夜光杯 2020-01-29

凡人凡事

汤炳生

沈松棠是我小学时的同班同学,66届高中毕业不久,病魔便开始威胁他的生命。那年春节期间急送医院,胃部切除了四分之三。这让还不满二十岁的他,只能在家里“孵豆芽”养病。松棠兄弟姐妹六人,他是老二,全家八口人,就靠在奉贤酿造厂工作的父亲那一点点的工资苦度光阴,生活上常有舌头舔不到鼻头的时候。多亏他母亲有一手过硬的中式服装的裁剪功夫和漂亮的针线活,她除了为六个孩子买汏烧,在豆油灯下催促孩子们认真做功课的同时,还常为街坊邻里制作衣服,就连我们父子也请他母亲做了好几回,他全家也因此弥补了经济上的短缺,在清贫中享受着温馨。

松棠在动了大手术之后,病体的调养当然是必需的,然而家里的经济状况明摆着,虽然父母绝没有半句怨言,但他心里总不是个滋味:本应分担一点家里的经济重担了,现在却拖累了父母。松棠一直在愧疚、自责、不安和烦恼中煎熬。孵豆芽的日子一直持续到1971年元旦过后,他被分配到松江县饮食集体总店稻香村糕团店当学徒,他惊愣了:一个高中毕业生,还指望着上大学呢,一场大病过后竟被发配到那个不需要文化,也没啥技术含量的饮食店去,他想不通,也没去报到。是总店的支部书记上门来做思想工作,也想到自己已经二十五岁了还让父母养着,这怎么也说不过去,他硬硬头皮只好去稻香村上班并拜师学艺。

松棠每天清晨必须在三点以前到店里生炉子,然后按照师傅的指点和示范学揉面粉,学氽油条,学做糕团等等,也常常是放下这个拿起那个,整天像陀螺那样不停地运转,直到下午一点下班前,工作都是站着的。由于松棠学习认真,业务技术提高飞快,在他当学徒的第二年年底当上了门市部的负责人,这在当年也是一桩不小的新闻。后来他又当上了集体饮食总店的副主任,还入了党。他本以为在“民以食为天”的天地里施展身手终老的,岂料被借调到松江职校教授学生面点制作。不久就正式调入松江职校从事烹饪理论和实践教学。松江职校和大江职校合并以后,他仍坚守在琢玉成器的岗位上。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之前的1996年,泗泾的上海市少管所考虑到这些少年出去以后能有个谋生的手段,特请沈松棠以每年为二期,用星期六、日的时间为这些问题少年进行中式面点师培训,这个工作前前后后干了八年。

2002年秋,松棠被学校派到老年大学任教,他的对象都是享受快乐想改善食品质量的、在家里负责买汏烧的老人。他不能用职校那种大灶大锅大火去教授了,要改用一家一户的小灶小锅小火教学,要解决他们平时经常碰到又不能解决的问题:比如在煎鱼时怎样才能使鱼不蜕皮;比如烧红烧肉时怎样才能酥嫩好吃等等。他当着他们的面边操作边讲解,让学员们品尝他烧的菜肴味道,然后让他们现场实践试烧,分享品味,相互评点,改进提高。学员们回去根据学来的方法烧菜,儿孙们大为赞赏,都支持父母和爷爷奶奶去老年大学学烹饪,改善餐桌上的享受。松棠也由原来办的一个烹饪班,后来增加到了五个。

多年前,我曾建议松棠出一本烹饪类的书,后来他整理了自己二十余年来积累下的所思所悟的教学经验,编写了上下两册教材,很受老年学员的欢迎。

松棠倾心教学,各类证书奖项一大堆。常听他说有学生为感谢师恩请他去聚餐,也常有学生请他去摊点、饭店、宾馆等现场指导。

松棠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自然也没有轰轰烈烈的故事,说得文学一点,他仅仅是一朵小小的浪花融入在江湖河海里,仅仅是一颗小小的石子融入于大厦的地基中。他的一生平凡得再也不能平凡。不过我想,正是这各行各业的凡人凡事,共同编织着我们国家的富饶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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