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3日 星期一
水边(油画) 书边草 画竹趣 合家做衣裳 先照顾好自己,亲 她会陪伴在每个孩子身边
第11版:夜光杯 2020-01-30

合家做衣裳

紫 鹰

一大早,外婆在一边嚷嚷着,像佘太君指挥杨家将,雷厉风行。几个舅舅出一把力气,于是,蹲在天井犄角旮旯快忘了日子,都已爬上了青苔的大石磨,笨重得要连推带搡,才被挪到了宽敞的院子里,我明白,这预示着没几天就过年了。

那时我还小,总觉得这石磨大如斗,重如牛,声音低沉却也细腻,像一个秤砣样的胖子,蹑手蹑脚向你走近。外婆却一只手就能玩转大石磨,武功了得,还越转越利索,一勺一勺被清水泡涨的糯米倒入磨眼,乳白色胶质状的东西就从磨膛里流淌出来,顺着磨槽缓缓滑落进早已准备停当的洋米袋,十分神奇。

那时我一直是怯生生躲在门后,看外婆推磨出神,石磨转得飞快,总觉得有刀光剑影从石磨里幻化出来,就像收音机里刘兰芳的评书那般扣人心弦。突然舅舅过来一把揪住我小脖子说:“别看外婆练功了,你妈找你呢。”

其实,那天是弄堂里的老裁缝被母亲唤来,为大家量体裁衣。过新年,穿新衣,这好像是我记事起就有的规矩。用母亲的话说,家里再不宽裕,整年翻来覆去穿几件旧衣,唯独过年一定要开个新头。

所以筹划我新棉袄的事早就铁板钉钉,只是母亲一直想自己做,又怕手艺欠火候,结果还是决定再给老裁缝打一回下手,老裁缝却风趣地说:“你手那么巧,明年我就没饭吃啦。”母亲总是谦恭回应着,爽朗一笑。

果真,第二年母亲就亲手为我做了一件小棉袄,记得是暗扣绒面,黄牛大肩,非常合身。直到现在,我还珍藏着她给我做的最后一件驼绒棉袄,绣花蓝缎里子,藏青凡立丁面子,中式立领,一字盘扣。快成衣那天,婶婶突然半路杀出程咬金来剪个鞋样,一不小心在肩膀上剪了个洞,煞是可惜。幸亏嬢嬢找到高手织补,凡立丁表面不可思议地修缮如新,织补背面却多了无数根线头……这个缺憾反而奇妙地带给我今天千丝万缕的怀念。

这件棉袄不仅做工考究,还是母亲留给我的一段神识,一直舍不得穿,每每过年小心翼翼穿几天就迫不及待收藏起来。

那天老裁缝磨磨蹭蹭,挨个量完尺寸已经接近傍晚,小孩自然排在最后。再晚我都惦记着外婆的大石磨,接着又蹩进院子。石磨已经洗刷干净,洋米袋沉甸甸装着水磨粉悬在三脚架上滤水,湿漉漉,鼓鼓囊囊。心想这只白白胖胖的小肥猪又要被吊上三天三夜,不由捂嘴噗嗤偷笑。

年夜饭家里人都露一手,爷爷的蛋饺全家福和水笋扣肉;叔叔的碧绿鱿鱼卷和五香酱鸭;婶婶的话梅油爆虾和三丝春卷;母亲的松鼠大黄鱼和白斩鸡;奶奶的桂花酒酿圆子和八宝饭……今天都越想越垂涎欲滴。我小时候最有口福,年夜饭都要连吃三块爷爷的走油肉,肥而不腻,酥而不烂。最后压轴的总是那些炮仗和烟花。那年辞旧迎新的子夜最是热闹;那年有一张最完整的全家福;那年是1979年春节……

老合肥人以前过年,家家都要炸圆子,象征团团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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