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荡路，教我如何不想她

沈琦华

应该是上世纪90年代初，作家陈村搬到了雁荡路淮海中路口的妇女用品商店楼上，有朋友问他为什么会搬到那里，语带调侃，陈村答得倒是洒脱，“我也是妇女用品啊”。

雁荡路北起淮海中路，经兴安路、南昌路，南迄复兴公园后门，筑路于1920年，初称军营路，后称华龙路，1943年或1946年改为今名。在雁荡路淮海中路路口的东面，就是著名的培文公寓。从1956年起，培文公寓的底层开设为上海妇女用品商店。培文公寓建成于1930年，装饰艺术派风格，清水红砖装饰立面。公寓主体为6层钢筋水泥结构，中部高9层，辅楼高4层，后加盖为5层。主楼底层为商店店铺，二层以上为住宅。1950年代，当时的全国妇联主席邓颖超提出妇女同志也要有自己的商店，于是便有了这家妇女用品商店。

在上海能有一家自己的用品商店，这是做女人的福利。总的来看，中国知识阶层对女性还是非常温柔的，新文化运动提倡白话文，刘半农先生特意为中国女性创造了一个“她”。那是1920年刘半农留学伦敦大学时的沉郁深情之作，他还依此写成情诗《教我如何不想她》，再由语言学家赵元任谱成乐曲。有人评论，这首《教我如何不想她》其实念着挺肉麻的，只有化入了赵元任的音色里才起死回生。

据说刘半农长得朴素，是个矮身躯、方头颅、憨态可掬的土老头子。刘半农去赵元任家喝茶，不少青年女学生蜂拥前去一睹尊容后，失望之余，竟还有人写下打油诗一首：“教我如何不想他，请来共饮一杯茶；原来如此一老叟，教我如何再想他？”

“她”是白话文时期的爱潮，现在年轻人喜欢用“卿”。“不负如来不负卿”是仓央嘉措的名句，其实应该准确地说是曾缄的译文。仓央嘉措的情诗是藏文，最早是由赵元任记音，北大名教授于道泉以白话文翻译。后来曾缄以七言律诗重译，便留下了这句“不负如来不负卿”。曾缄，四川人，深谙蒙藏文化，早年求学于国学大师黄侃先生门下，以“黄门侍郎”闻名。曾缄的仓央嘉措译本是公认的文学含量较高的版本，流传最广，相比而言，于道泉的白话文译本更贴近于藏语原文。曾缄译完仓央嘉措的情诗后，激动难平，写下了《布达拉宫辞》，同样成了名篇。“不负如来不负卿”中的“卿”确有其人，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叫玛吉阿米，传说中在拉萨八廓街的东南角当垆卖酒，仓央嘉措爱上了她且难以自拔。如今那里是以玛吉阿米命名的网红餐厅，是旅行者到拉萨必须要完成的清单上的一项。

从“教我如何不想她”到“不负如来不负卿”，无论哪个时代，大家都期盼和颂扬美好的爱情。雁荡路上也有一处老网红“洁而精川菜馆”。“洁而精”是上海一家著名的老字号，于1937年开张营业，经营新式川菜。

在上海曾有这样一对耄耋之年的老夫妻，相亲相爱了一辈子。他们历经风雨，晚年生活归于平淡，但老两口有一种特殊的方式纪念他们的爱情，那就是几十年如一日，每天到同一家饭店，坐在同一个位子上吃晚饭。据说，每天傍晚5点，老先生总会拉着妻子的手，准时踏出家门，他们的目的地每天不变，就是位于雁荡路南昌路口的“洁而精川菜馆”。与此同时，饭店第二根圆柱边的桌上早已经摆放好两套餐具，还有一份当天的《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