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的弄堂

陈建兴

儿时过元宵节，最开心的事要数兔子灯了。

每年元宵前，我都会缠着父亲做兔子灯，父亲也总是像模像样地帮我做出一只靓丽的兔子灯来。后来几年父亲多病，没空顾及，哥就自告奋勇地要为我做。他跑去曹家渡的路边摊，看摊主如何扎，默默记在心里，回家凭着记忆，帮我做出不一般的兔子灯。哥心灵手巧，会把兔子的耳朵做成猪样的招风耳，有时还会把尾巴做成长长的狗尾巴。

有一年，哥帮我做了一只特大的兔子灯，足有家里的铅桶般大。他戴着一副破纱手套，拗铁丝、糊薄纸、贴兔毛、装轮子、穿拉绳……在昏黄的电灯下，鏖战了三个晚上。我不时为他递剪刀、老虎钳，他用直尺上上下下量了架子好久，才在白纸上画出了兔子的大致轮廓，让我小心翼翼地用剪刀沿着他画的线条剪下，他再用浆糊，一点点粘贴到兔架子上。我不时用手去摸一下兔子的“毛”，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我又打开十二色的水彩盒，将大兔子的眼睛描得又红又大，把鼻子、嘴巴画得小小的。哥提起笔来，将一张三瓣嘴和两只可爱的板牙也勾勒出来了。看到活蹦乱跳的兔子灯展现在眼前，我不禁大叫一声：“兔子灯做好喽！”闻声而来的母亲一看兔子毛竟是家里的草纸撕成条贴上去的，不由恼怒起来，朝着哥的头上就是几只“麻栗子”。哥躲闪着却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待母亲走了，他又用边角料给我们的小弟弟做了一只小巧玲珑的手提兔子灯。

弄堂电线杆上的路灯亮了，左邻右舍的同龄小孩都牵着一只只造型别致的兔子灯走出家门，在弄堂里窜来窜去。月光下，一只只“兔子”全身雪白，像一堆堆闪闪发光的雪花。点燃起来后，远远望去犹如天女撒下的朵朵银花，似满天繁星闪着亮光。温暖烛光透过薄薄的纸映射出来，将弄堂照得亮堂堂的，披上了节日的盛装。小孩笑声融成一片，弄堂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

小弟弟与一些小朋友手提的兔子灯看上去乖巧、活泼，面容清秀，小眼睛红红的，似红宝石一般，短尾巴则是薄纸做成的，毛茸茸的煞是可爱。

我拉着大兔子灯神气活现地在弄堂里兜来兜去，围着我转的小兔子灯越来越多，我的灯俨然像只“兔王”，有弄堂的爷叔干脆叫我做领头兔，让一帮“小兔子”跟着我在弄堂里巡游。我便拉着灯跑了起来，回头一看，后面竟然跟着二十多只兔子灯，引来了大人小孩纷纷驻足，一片赞扬之声，我心里满是喜悦。远远望去，弟弟手拽两只小兔子灯跟在了兔灯队的末尾，走路还是一颠一簸的。

忽然，有一个小孩跑得太快，兔子灯滚翻了，蜡烛点燃了纸壳，没过一会儿就烧成了灰烬。小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还未走到弄堂尽头，又有三四只兔子灯着火了，我不免担心自己跑得太快而翻掉，便格外小心地拉着灯，一步三回头，再也不敢在弹街路上尽情撒欢了。

随着时代的发展变化，儿时元宵节的氛围不再，但那灯，还常常在我的脑海里“骨碌”地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