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5月04日 星期日
闲居吟(中国画) 清茶 最后的桃花 一脉相传的卫生习惯 开卷有益还是“开机”有益? 琴弦上的咏叹
第21版:夜光杯 2020-04-21

一脉相传的卫生习惯

施 政

据说年老的标志之一就是“觉少”,春日里天光早亮,六点起床就成了最近的习惯。早起其实无事。疫情还没完结,口罩下的圆脸便省下了拾掇的麻烦,不收拾人,那就收拾屋子。面南的房间是整面墙的落地玻璃。窗帘垂到地板上面半厘米。晴天时,阳光透过窗帘缝贴着地板照进屋里,我拿着抹布看地板上薄薄一层阳光里的细碎灰尘。

因为近视的关系,我喜欢蹲跪着用抹布慢慢地擦,但首先我得扫视一遍屋子里的所有角落。这样的视线总是会让我的脑子里跳出那句:“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据说张大春在谈论修辞时曾举此例,说若是小学生写这样的句子,必然会被老师判一个“文句欠简练”,可他也说:若是简练地修剪下来,我们就无法体贴那种站在后园里缓慢转移目光、逐一审视两株枣树的况味。差不多么?先生看枣树,我看灰尘。

打扫也是一桩欠简练的事。宝爷常埋怨我天天擦地却总共也搞不出多少细碎,远不如攒上几天一次扫清来得痛快。我耐心与他解说:攒几日灰尘固然收拾得快意,可那攒的几日心里眼里的不舒爽积起来也甚烦人,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在这里可作此解。

擦地是一种爱好,整理东西是另一种。之前的超长假里,用各种箱、筐、柜整理了宝爷的各种书、卷、本,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翻到几篇宝爷的作文(从高中起他就禁了我看他作文的权限)。只是翻到的那两篇,读得我颇为辛苦。于是整理书房时便“借整理喻文”地跟他探讨:文以载道,说理沟通,总是要让人容易看懂,就跟整理东西一样须得简单清要,一眼就明白。哪知宝爷一边穷经皓首地写作业一边甩出一句:不过是多写几个字,你不妨这么认为吧,我的文,载的是“勤为径”的道。

打扫整理都是外婆妈妈一脉相传下来的习惯,没有谁认真教,看多了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对于宝爷我估计指望不上言传,唯有努力在他周边转悠以期身教。他被我转悠得眼晕了就反过来苦口婆心地言传:“我所有的讲义就这样堆着,要用什么就拿出来放在最上面,到最后所有有用的就都会在上面,最后只要把下面的那一半扔了就行了。这叫自然选择。”

这个春天,除了打扫和整理我们还有很多可以讨论的话题。不同的文化必然会有不同的卫生防疫习惯产生,甚至于在同一种文化里的不同时代,习惯也不尽相同。有人说判断一个人的文学修养,可以看他是否能背得出朱自清先生的《春》,按这个说法,是否背得出“两棵枣树”肯定也是一个标准。如果我们是在讨论文化,那标准就可以很多样。

爱美的人肯定也是爱干净的,明刊《随手的活儿随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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