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韧的纸片

杨 斌

那天一大早，要去医院复查，便打开抽屉，上下翻找就诊卡。这些年，为了去不同的医院看不同的病，就诊卡越攒越多。这些卡片都由硬质材料制成，坚挺耐磨，整齐划一，唯独要找的这张，是软绵绵的纸质卡片。

北京的肿瘤医院有两家，一东一西，我要去的是东边这家。疫情期间，往日人头攒动的医院，有些冷清，各项检查比过去快。我手持这张纸卡，跑上跑下，按顺序去抽血、做B超、照CT。大概因为出门早，又一直空腹，待到最后平躺在CT床上被缓缓推入舱

内时，已有些疲惫，索性闭目养神。不一会儿，耳边响起功率强大的轰鸣声，身子好像进入了激流气浪之中，纸片一样飘荡起来。直到声音消失，医生通过扬声器叫我，我才如梦初醒。

必须承认，在复杂精密的机器和某些疾病面前，人，有时候真的脆弱如纸片。不过，让我们引以为傲的是，即便是纸片，人也是有思想、有意志的纸片。且不说用于诊疗的机器是人发明的，就是袭扰人类的病毒，我们也总能以人所独有的智慧，监测预防，研发药物，对症施治，最终战而胜之。

还必须承认，如果一个人得了一时难以治愈的疾病，那么他与病痛抗争的信心和勇气，多半来自医生。2008年夏和2016年冬，我在这里两次接受肺癌手术。素不相识的黄进丰医生仁心妙手，用最小的创口，去除了我体内的潜块积瘕。手术之后，他还留下电话，让我随时可以找他。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一个病人暖心的呢？

第三天上午，按照预约，我去医院看结果。尽管戴着口罩，一走进诊室，黄医生还是认出了我：“老杨！”他一边打招呼，一边接过我的就诊卡，灵巧地输入号码，调出电脑里的资料，指着屏幕对我说：“你保持得不错！你看，肺部没有出现新的结节，血液也正常！”

每次见到他，我都想多聊一会儿，可门口总有病人在等候，又只得长话短说，尽量少占用医生宝贵的出诊时间。

临别时，他还不忘提醒一句：“现在疫情还没结束，像你这样肺部做过手术的，更要当心！”其实在疫情期间，最应该防护的，是他们医护人员！

从医院回到家，已是中午。

看着手里这张卡，我有些出神，不知不觉，它已陪我度过了12个春秋。跟那些质地坚挺、外表美观的硬卡相比，这张纸卡又软又涩，边角也有些磨损，但这丝毫不影响它的使用。现在，我要把它单独存放，避免卡与卡之间的磨擦。

“命如薄纸”这四个字，被用来形容人生的坎坷和生命的脆弱。我倒不在乎把自己比作纸片，因为根据专业机构研究，其实只要保管得当，即便是普通纸张，也可存在百年甚至更长时间，更何况我这张“纸片”，还有一颗坚韧、乐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