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亚楠“新颜”
约翰夫妇的谷仓宅邸用旧桥的木料制作的旋转楼梯
◆ 瑞文在上海的家
约翰夫妇的谷仓宅邸
约翰夫妇的谷仓宅邸
◆琳恩
埋头数月苦心孤诣营造、精心准备的新品却无缘春季的各种国际重磅家具展、设计展览,在国内年轻原创设计师群体之中,一种观念上的共识正在悄然形成,疫情是思考的“催化剂”。为设计而设计的过度行为,可能会造成不良后果。在探索设计新方向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聚焦于“二手”旧物再设计上。
编者
通过对本来已被人视如敝履的旧物的改造设计,如何使其再度迸发能量和价值,成为生活中独特的风情。对于这个问题,设计师王鸿超的话道出了这个群体的心声:2020年之前与之后,设计师将面对不同的世界,消费主义的物欲过度膨胀的发展模式有可能就此终结,对人类社会未来发展的思考逐渐变成了一件更重要的事。“帮助环境和社群找到一种新的、健康的、可持续的商业模式,很可能就是设计师未来职业路径的新方向。”
当然,“旧物”经过巧手设计焕然新生,也远不止有风情这么简单,而是对于环境、生活理念、设计师社会责任、商业新伦理等更深层内涵的思考。
为“旧爱”告别浪费
在国际设计之都上海,就有不少人用二手的旧物、他人的“旧爱”进行设计改造,过上了舒适、理想的生活。比如,将家安在魔都小巷深处的荷兰的室内设计师、产品设计师瑞文·杜尔(Rene·van Doorn)就是其中一员。在充满烟火气和历史感的老宅之中,客厅的吊灯、落地灯、地灯都是他用国外的废弃路灯改头换面,角落里的特别装置艺术,则是他用回收来的各种形状的水管和水管连接处的零件制作的。他甚至用被人废弃的汽车安全带和集装箱捆绑带制作成沙发,这种“非标”设计给了他更大的发挥空间,不用过多考虑设计是否符合流水线量产标准。他还对人们常常忽视的沙发背面都花了心思,把这里成为可以摆放物品的空间。
瑞文身边的朋友都知道,在他眼中,所有事物都有存在的价值,都可以通过设计制作成美好的事物。初来他家做客的朋友,还会收到他设计的钥匙圈小礼物,再仔细一看,原来是用国外退出流通的硬币“再回收”制作而成的。
而让瑞文得意的是,旧物设计并没有让他的宅邸显得凌乱、没有章法,反而更能彰显他欣赏的日式“侘寂”风格。“旧物虽然有着自己的故事,但可塑性还是非常强的,千万不要小觑它们的再生潜质。”
对回收旧物情有独钟的不止瑞文·杜尔。资深原创设计师赖亚楠也是旧物收藏和再设计的拥趸。曾经梦想成为考古学家的她认为,每一件旧物都有可贵之处,都是别人曾经的心爱之物,只要设计师的方案得宜,未必没有机会再度成为市场的“新宠”。
偶然的机会,赖亚楠在与品牌合作时,曾找到对方家具厂仓库里十年前的旧沙发。“满身灰尘,身体破旧地躺在一堆废弃的旧家具中,但是他们柔和的线条和浑圆的体态却让我眼前一亮。”心念转动之间,赖亚楠对其进行了一番改造,“他们仍然有美好的部分,他们的生命不应该终结,我们可以用新的创意让他们焕发新的光彩,让他们拥有一个全新独特的面貌。”
在保留沙发原有的美好轮廓的基础上,赖亚楠对软包、拷贝、坐垫的颜色、倾斜角度,以及体量进行了调整,使其更符合当下人们对沙发的审美和使用习惯。事实上,如果不是设计师本人点破,很难有人会猜出这是用十多年前的旧物改造而来的。为此,赖亚楠将作品命名为“新颜”。
随着旧物再设计、再利用的理念深入人心,在全球各地,你都不难找到用“旧物”、“旧爱”创造新经典的例子。生活在伦敦的设计师夫妇约翰·西科莱尔(John Sinclair)和多布拉·哈维(Deborah Harvey)也是旧物设计的“铁粉”。把谷仓打造成住宅,他们保留了大部分谷仓里原有的老物件,即便是木头搭配齿轮这种很“带感”的机械装置,他们也乐呵呵地将其改造一番后,成了装点和营造空间气质的装饰品。而在寻找楼梯的木料时,约翰在拍卖平台上发现,有人竟然在售卖被拆除的旧木桥,他顿时眼前一亮,毫不犹豫花了100多英镑买下,做成了现在家中的旋转楼梯。
用约翰的话来说:“我们之所以喜欢、迷恋这些旧物,是觉得它们拥有上万个故事,经过设计改造,老的故事依然存在,新的故事已经开始,这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感觉。”
为“高级”的生活寻找方式
有一千个设计师,就有一千种旧物设计改造方式。和流水线规模的工业化制造出来的新产品不同,旧物改造是典型的“非标”设计,就经济收入方式而言,对设计师来说并不上算。但是就像菲利普·斯达克所说:“如果你能设计一件工业化产品,成千上万的人来购买,那当然是最好的,但是在消费和设计都显得过剩的时代,你必须寻找一种全新的解决方式。”
近几年,旧物再设计被视为寻找设计新路径的一种实验方式,也不乏设计师因此而获得巨大成功的。最典型的莫过于巴西设计师组合坎帕纳兄弟(Campana Brothers)。幼时的特殊生活经历,使他们形成了与一般工业设计师截然不同的理念,他们热衷于发掘废橡皮管、纸巾、毛绒玩具上的圈圈线等破破烂烂的垃圾的可塑性,并经过精心设计做出奢华不凡的作品。以巴西贫民窟建筑命名的法维拉椅(Favela Chair),以一块块废弃的碎木头拼接黏合而成,经过特殊工艺处理的淡色材质,再度散发出木头的清香,杂乱无序的排列释放出一股强烈的为生存奋斗的存在感。
正因为设计如此与众不同,坎帕纳兄弟的法维拉椅、棉绳椅(Vermelha Rope Armchair),成为包括美国MOMA等博物馆在内的永久性藏品,认同了旧物设计这种更为“高级”、更具人文内涵的设计理念和方式,在很大程度上也鼓励了一批着力于发掘旧物潜力的年轻设计师。
旧钢琴可以被做成漂亮的艺术书架;废旧的毛巾能以积沙成塔的方式扎出椅子;把旧地球仪一分为二,可以制作出两盏复古吊灯;旧书可以搭出咖啡桌,同样,不再被使用的行李箱也能化身时尚的抽屉柜;而红酒木塞安装磁铁就能变成冰箱上可爱的装饰盆栽,废旧酒瓶经过重新打磨,则能种上盆栽。旧物给了年轻设计师发挥想象力和才能的舞台。
当然,横梗于这些年轻后辈面前的阻碍和屏障仍是存在。比如,已经辞去大公司设计工作的独立设计师赵静,曾因为仅用3500元就把房子改造一新,家里超过90%的物什都是别人不要的床、沙发、废报纸、瓶子等旧物改造得来的而成为“网红”。然而,家人的不理解,以及靠在电商平台上出售她改造的旧物设计作品所获得的收入不稳定,都给了她不小的压力。“这是作为设计师的一种新尝试,我要看看,做自己喜欢和认为对的设计,能不能坚持下去,探索这种设计方向的可实现性。”
寻找更“高级”的生活打开方式和设计的新方向,这些年轻的设计师仍在执着努力的征途上。他们的时代已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