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图书馆与牛奶棚

薛理勇

邵毓挺是一位企业家；也是一位老物件的爱好者和收藏家，收藏了许多上海老物件。邵先生收藏了一个老上海牛奶箱，品质较佳，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依然簇骨里新，他希望我讲讲这只牛奶箱的故事。箱子上有中英文“可的牛奶”和“1567 AVENUE JOFFRE”字样，这是可的牛奶公司登记的地址，即“霞飞路1567号”，现在的淮海中路1567号——上海图书馆的位置，上海图书馆就是在“牛奶棚”公司登记地址上建造的。

湖南路旧名居尔典路（Rte Charles Culty），由法租界公董局筑于1918-1921年。也许，因为中国近代史上曾经有一位叫作“居（朱）尔典”的英国驻华公使，许多人便以为“居尔典路”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这个以讹传讹的故事也被写入《上海地名志》，释文是：“湖南路……民国7～10年（1918～1921）筑，以英国驻华公使命名居尔典路（Route A.Charles Culty）。民国32年以湖南省名改今名”。

《中国近代史词典》：“朱尔典（John Newell Jordan，1852-1925）英国外交官……1876年来中国，充英国驻华使馆翻译生。1889年任英国驻华使馆助理中文秘书，两年后任中文秘书。1896年至1906年，历任驻朝鲜总领事、代办等职。1906年起，任驻华公使，1911年成为北京公使团的领袖公使。”这位“朱尔典”的来头不小，不过，他的西文名与上海“居尔典路”的西文名，风马牛不相及，用上海话来讲，就是“浑身弗搭界的”；从另一个角度分析，英国和法国都是欧洲的大国和强国，隔英吉利海峡相望，历史上，两国为了争夺霸权，战争不断，关系不睦，并一直影响到今天，法租界公董局当然不会以一个英国外交官的名字来命名法租界的道路。事实也是如此，法租界没有以英国政府官吏的名字作为道路名称。

实际上，上海确实有一条以这位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的名字命名的马路，就是现在的淮海西路，它的英文路名叫作“Jordan road”，常用的中文名叫作“乔敦路”或“加藤路”。那么，这个“Charles Culty”到底是何许人也，或者是什么东西呢？

历史上的上海是江南水乡，河渠纵横、池塘密布。1914年，法租界扩张成功，它的西界延伸到现在的华山路，公董局开始了规模性的租界新界建设，一条叫作“西溇浦”的河流被填平后，大部分筑成高恩路，就是现在的高安路。早在1912年，一位叫作“居尔典”（A.Charles Culty）的英国人集资创办“可的牛奶有限公司”（The Culty Dairy Co.，Ltd.），向香港注册为公众性有限公司，核定资本10万两，一次性到位，同时发行7厘公司债券10万两，在当时的“宝昌路505号”，就是现在的淮海中路1567号圈地几十亩建立“牛奶棚”，就是奶牛畜牧场和奶制品加工厂，向市民提供“可的”鲜牛奶，以及其他的奶制品，是老上海规模最大的“牛奶棚”之一，“可的”也成为老上海奶制品著名品牌。在高恩路开通后，公董局填平西溇浦的尾段和西曹家河，筑高恩路的延长线，因为可的牛奶公司的“牛奶棚”就在附近，于是被以“牛奶棚”的名称叫作“Rte Charles Culty”，又以“Culty”的法文发音汉译为“居尔典路”。可的牛奶公司的“牛奶棚”在新中国成立后长期为“上海乳品二厂”，1993年，这里建设为新的上海图书馆，地址为淮海西路1555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