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制作美食中释怀一切

何 华

最近看了日本美食片《小森林：夏秋篇》（2014年）和《小森林：冬春篇》（2015年）。春夏秋冬四集，一共四小时长。里面的美食都很家常：米酒、果酱、蛋糕、冻萝卜、腌蕨菜、柿子干、烤土豆、天妇罗、核桃饭、糖板栗，炒青菜等等。看后很是醒悟：美食片不是猎奇、不是探险、不是高不可攀、不是遥不可及；美食就在身边，融于日常生活、一日三餐之中。虽是家常、日常、平常，但一点也不马虎，对食物细节的挑剔是日本人的秉性，譬如炒青菜要撕老筋，就像撕去西芹的老筋一样，真是讲究。

电影根据五十岚大介的漫画改编。片中的村落小森林，又叫小森，大概是作者虚构的地名，实际取景地是日本东北部岩手县大森地区。这里交通不便，生态美好，简直如世外桃源。女主角市子由桥本爱饰演，她长得棱角分明，平胸坚毅，有中性之美。片中有大量的劳动场面，选择这一型的女演员，倒是恰当。电影里，市子在田间挥汗劳作、野外采摘的镜头很多。粒粒皆辛苦，有了珍惜之心，食物当然加分。

市子的母亲性格不羁，善于烹饪，在市子成年后就离家出走，至于父亲，则从未出现。市子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成长，自然也就不同于一般女孩子。她也曾去大城市打工，感情不顺利，生活不如意，又回到家乡小森。一开始，我不喜欢女主角带有“悲情意识”的人设，大多数镜头是她一个人孤独进餐，看了很难受，尤其一个人进餐前，那一句“我开动了”，听了让人不忍。开开心心拍个美食片得了，何必搞得这么“深刻”？后来想想也有道理。一方面她继承了母亲的烹饪天才；另一方面，她通过制作美食，治愈情感的伤口，与母亲和解，再度回到母女同桌就餐的时光，美食成了她“自我救赎”的媒介。

电影里市子的母亲真能干，居然自制“伍斯特郡酱汁”，这种调料上海人叫辣酱油，用来蘸炸猪扒。原来日本人也爱它，头一次知道。其实，它是一种西式调味汁，用洋葱、西芹、胡椒、生姜、大蒜头、鼠尾草、迷迭香、百里香、大茴香、丁香、豆蔻等多种香料熬制而成，味道酸甜微辣，带点药香。也可用它来蘸生煎包、水饺、炸春卷、煎鸡蛋。说白了，端看你喜不喜欢这酱汁的味道，若喜欢，蘸什么都好吃；若不喜欢，就是蘸“官配”炸猪扒也不好吃。口味，是很个人的，没什么道理可讲。这种酱汁被引入香港，翻译成“李派林喼汁”，大多数酒楼、饭店都有喼汁，属于常备调料。我偶尔买一瓶李派林，蘸清水豆腐吃，自己发明的吃法，颇得意。

观众一定对电影里劈柴、生火的镜头印象很深，实际上，我是太爱市子家那个带烟囱管道的铁炉了，一下子就生起了我心中的火苗，开始热烈起来。再说，日本人的家，即使在乡村，也是一尘不染。干净实在比富裕重要。有钱却脏乱，毕竟“乞儿相”；清雅往往显贵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