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桥

高 瞻

2020年7月15日早晨7点，身处异国他乡的我，正在为儿子准备早饭，突然收到了母亲的短信，我的外婆以101岁高龄驾鹤仙逝了。心里有种突然之间被掏空的感觉……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因为要回到工作岗位上，外婆义不容辞承担起了抚养我的责任。那时候我虽然还很小，我至今仍然有一些模糊的记忆，我记得自己坐在吉安路的厨房里看外婆做饭；记得外婆拉着我和小弟的手去楼上房间玩玩具；记得在妈妈加班的时候，外婆在大床上哄我入睡。小的时候，只要白天妈妈上班的时候，我只愿意去外婆家，其他的地方我都不愿意呆。

外婆家搬到浦东以后，我就爱上了外滩，爱上了坐摆渡船。那时候的浦东还很荒凉，外婆家的窗外时常会有打桩机的作业声，可睡在外婆身边的我总是很安心。外婆有时候会带我坐车去别人家做客。有次坐小汽车出门，我还非常不争气地晕车了，在车里吐了一地，只记得外婆一直很关切地问我还好吗，舅舅、舅妈忙着去超市买卷筒纸帮我擦衣服。逢年过年去外婆家，我和表姐、表弟们凑在游戏机前是固定项目，一边玩一边等外婆准备一桌子的菜给大家吃……那个时候，只要有由头可以去外婆家，就是重要的日子、开心的日子。

后来，外婆家又搬回了浦西，虽然不能再坐摆渡船了，但外滩仍是我从小到大最爱的地方。之后，有些不太好的记忆，父亲的突然离世让我和母亲措手不及。父亲离世的当晚，是外婆家的人来医院一起送走了父亲，小阿姨试图用双手蒙住我的眼睛……父亲走后，舅舅、舅妈把我和母亲接到了外婆家暂住。那天晚上，我看见外婆躺在床上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外婆流眼泪。外婆家从那之后，除了是我的儿童乐园之外，也成了我的避风港。

2007年我去加拿大留学，是外婆家的人去机场送我，毕业回国，接机的仍然是外婆家的人。2016年，我结婚了，婚礼上外婆还是那么神采奕奕。孙辈们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每年过年聚会家庭成员变得越来越多，外婆却也逐渐老去。她想要继续活下去，却无法与自然规律抗衡。外婆最后的日子里，与人交流已经非常艰难了。她活着，是为了子女可以更好地活；她走了，也是为了子女可以更好地活。而我心里的外婆桥，永远都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