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之险

米 舒

中国历史上有近五百位皇帝，当过俘虏的，有；做过囚犯的，有；尊为太上皇的，有；但当过俘虏、做过囚犯、尊为太上皇，又重登皇位的只有一个，即明英宗朱祁镇。

朱祁镇（1427-1464），其父朱瞻基死时，年仅8岁的太子朱祁镇即位，由张太后掌控国事。张太后信赖老臣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屡次教训掌印太监王振，正统初期，太平无事。随着“三杨”去世，张太后驾崩，朱祁镇宠信的王振开始权倾天下，当时瓦剌与明朝为敌，王振为个人立威，拼凑20万大军，鼓动二十来岁的朱祁镇率兵亲征，朱祁镇也不害怕，将2岁的朱见深立为太子，让异母胞弟朱祁钰监国。

大战开始，暴雨连绵，因粮草供应不及，军心动摇。朱祁镇见状欲返京师，毫无作战经验的王振好自炫，怕悻悻而归失面子，居然让军队绕道自己家乡蔚州，以衣锦还乡来扬眉吐气。处世经验不足的明英宗同意了，结果被瓦剌军围困于土木堡，王振在乱军中被杀，瓦剌士兵在战乱中发现一个盘膝而坐的年轻人，面对利刃，镇静自若，并说出瓦剌头目也先的名字，这个举止不凡的人便是明朝天子朱祁镇。他后来虽成俘虏，但面对威胁与诱降，却不为所动，由于他对人很有亲和力，也先的弟弟对朱祁镇很钦佩。这场战争，世称“土木之变”，22岁的朱祁镇成了人质。此后七年中，养尊处优的朱祁镇一下子跌入人生最黑暗的谷底，随时都可被杀，但他在险境中仍保持尊严。

瓦剌军以送还明英宗为由，向明王朝敲诈勒索，朱祁镇之妻钱皇后不惜金银财宝送给也先，但也先收了金银，却不放人，依旧大军逼近京师。“主战派”于谦力挽狂澜，朱祁镇胞弟朱祁钰被拥立为明代宗。朱祁钰战战兢兢登上帝位，将胞兄朱祁镇尊为“太上皇”。面对瓦剌大军，于谦率兵击退一次次强攻，保卫了京城。

也先屡攻不下，又闻明朝已有新皇帝，便想把朱祁镇还给明王朝。但已坐稳龙椅的朱祁钰不愿接受兄长返回，他想方设法，设置各种障碍。翌年，因朝臣的劝奏，也先的诚意，明代宗朱祁钰勉强用一顶轿子、两匹马，把胞兄安置在市郊荒凉的南宫，迎接朱祁镇的只有跌断一脚、哭瞎一眼的钱皇后。返回京城的朱祁镇穷困不堪，逢年过节加个菜也没有，但比起大漠风沙寒气与瓦剌的屠刀，他已很欣慰了。宫内本有不少参天大树，朱祁钰下旨把这些树木全砍了，但朱祁镇依然处变不惊。

朱祁钰当上皇帝，把胞兄软禁起来，但心中仍惶恐不安，他废去朱祁镇儿子朱见深的太子之位，立自己儿子朱见济为太子。他原来也是一个温文而雅的年轻人，与胞兄相敬如宾，但权力使他变得自私而冷酷。由于他不断提防哥哥的旧臣反对自己，便用廷杖来棒打反对者，权力让他疯狂了，激起大臣不满，他重用的石亨、曹吉祥与徐有贞，也暗中联络策划，就在这时，他立的太子朱见济夭折了，他的病突发沉重。在朱祁钰奄奄一息中，朝臣拥立太上皇朱祁镇复位，世称“夺门之变”。

朱祁镇复位后，改号天顺。石亨等因拥戴之功而晋封高官，奏议杀于谦，朱祁镇情知于谦是正直的忠臣，但徐有贞奏道：“倘若于谦无罪，陛下复位也无名。”于谦最终还是被冤杀了。明英宗朱祁镇一生还算勤勉，但他错用一人，错打一仗，错杀一人，他临终前对太子叮嘱：“自高皇帝（朱元璋）以来，逢帝崩，总要后宫多人殉葬，我不忍心这样做，我死后不要殉葬，你要记住，今后也不能再有这样的事。”

朱祁镇一生遭遇奇特，当了8年太子，做14年皇帝，被俘后做人质、被软禁7年，最后8年又当上皇帝。他活了37年，一生险象环生。由于他废除皇帝死后嫔妃殉葬制，《明史》赞曰：“盛德之事可法后世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