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中秋的怀念

朱争平

又是一年中秋季。这些年的每个中秋我都要拜访陈佩秋先生。今年春节我和陈佩老约定，中秋节再来看望她。不料陈佩老走了，中秋之约成憾。古北中央花园8号楼，已成为她留给我们的温暖记忆和深深怀念。

第一次见陈佩老是1984年的秋天。当时陈佩老一家还住在乌鲁木齐南路，我在朋友的引荐下贸然造访，随身还带了一本册页。当时已声名显赫的陈佩老不仅热情接待了我们，还为我在册页上画了一幅竹石图。从此，我们成了忘年交。

2010年我调上海工作后，我们间的走动多了起来。2013年夏天我专程到昆明看望在那里避暑的陈佩老，聘请她担任红蔓堂的艺术顾问。陈佩老欣然答应，并对红蔓堂力推当代海派艺术家的定位表示赞同。这些年来在与陈佩老近距离的接触中，我对她的艺术精神、鉴定态度和强烈的历史责任感有很深的感受，但最让我感佩的是她奖掖后人的艺术气度。

2012年春天，正是石榴花开的季节，陈佩老约了周慧珺先生到我新搬的住所小坐。在饭厅挂的一张苏州画家张明的画前，陈佩老驻足良久。她说，这张画画得好，作者有写生的基础，又有西画的功底。我介绍说，张明是位美术老师，常年坚持写生，对江南的民宅古巷、银杏梨花感情很深，理解独特，作品都源于生活。年底张明要到上海举办画展，您如果出席，对张明是极大的鼓励。陈佩老说，张明的创作精神正是现在我们所需要的，画展我参加。当年12月，张明画展在上海图书馆开展时，陈佩老果然来了。九旬高龄的陈佩老不顾严寒和劳累，在展厅整整看了2个小时，不时询问作品的创作过程，并对展出的150多件作品的构图、光色、意境等作了精当的评点。看完画展后，陈佩老挥笔为张明题词：“东西兼备，既有光色又有点线面，是我学习的老师。”被誉为画坛泰斗的陈佩老对一个晚辈画家如此嘉勉厚爱，令张明和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深为感动。

景德镇聋人伉俪徐雪斌、李姮2014年夏天来上海举办瓷艺作品展。徐雪斌、李姮自幼失聪，但他们却都有着对艺术的追求和梦想，凭借个人的绘画天赋和不屈意志，在无声的世界里用画笔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美丽天空，抒发着对聆听声音的渴望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们相濡以沫20多年，淡泊名利，潜心钻研，用执着和爱，在瓷艺高手林立的景德镇创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陈佩老被这对年轻聋人伉俪痴心艺术创作的事迹所感动，连声称赞他们“不简单”，并欣然挥毫为徐雪斌、李姮夫妇题写了“瓷聪”二字。这些年来，徐雪斌、李姮始终不忘陈佩老的鼓励，新作不断，并多次在国内外艺术品展览上荣获奖项。

旅日上海画家孙家珮2017年秋在红蔓堂举办油画展。出生于江南水乡的孙家珮虽然旅日20多年，但水乡始终是他艺术创作中关注的世界。他把这次展览的主题确定为“水边抒情世界”，以此来表达对家乡的钟爱。陈佩老知道后，专门要去孙家珮油画展的画册。她认真仔细地翻阅画册，对其中的每一幅作品都做了评点。她说，孙家珮的作品在运用欧洲印象画派表现技法的同时，又融入了近乎古典主义的写实手法，因而老屋的质感、空间感，水的轻盈感与流动感，以及景物固有的色彩感都表现得恰到好处。陈佩老为上海能出这样一位优秀的油画家感到高兴。她把她对作品的评点录制了视频让我转送给孙家珮，使孙家珮受到极大的鼓舞。

2015年夏，红蔓堂破例为18岁的上海女生米咪做一场书画展。米咪当时虽还是个中学生，但她具有书法和绘画的天赋，独创的“米文”和抽象派油画，完全超越了“孩子”的年龄范畴，受到书画界的关注。陈佩老赞赏红蔓堂推新人新作的做法，专门抽时间看了米咪的作品，并约见了米咪，给予了许多鼓励。米咪目前正在美国罗德岛大学艺术系读研究生，每当说起这件事，她仍激动不已。

如今，陈佩老走了。陈佩老的离去，使上海画坛有一种难以替补的缺憾，使上海画人失去了一位温暖的长者和可敬的导师。然而，陈佩老留下的艺术精神、艺术品格和艺术气度，必将对上海画坛产生久远的影响。

永远怀念您，陈佩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