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福诗里故事多

尹 军

明代状元、松江府华亭县人钱福，给后世留下了广为流传的《明日歌》，被选入中小学古典文学教材，可谓家喻户晓。能够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钱福笔下的诗，富有人生哲理和生活情趣，可以让有文化的士子当经典读，目不识丁的乡民当故事听。这就有点像大家都喜欢苏东坡一样，令许多人爱上了钱福的诗。

钱福自幼聪颖，八岁能诗，脱口而吟，才思敏捷过人。话说钱福少年时，一次自塾私出，撞上了以下一幕：其父与选菜的婢女芹香嬉戏，父亲脸上被芹香泥手所污。其父见到儿子后板起面孔，责其闲游，罚以“燕”为题作诗。钱福张口吟曰：“双双紫燕语春晖，乱逐东风上下飞。欲采芹香犹未得，嘴边空带落花泥。”其父摸摸脸上有泥，知是讽己，羞愧无语。另有一次放学归来，家有众客赏花论菊，其中有位儒生听说钱福早慧，出口成章，便想当面验证一下，吟上联曰：“赏菊客归，众手摘残彭泽景。”钱福笑对：“卖花人过，一肩挑尽洛阳春。”

据说钱福作文，从来不打草稿，写诗更是一气呵成。时与顾清、沈悦齐名，人称“三杰”。不过，钱福作文从不打草稿的习惯也给自己带来过麻烦。明弘治三年（1490），钱福以进士第一名高中状元，廷试三千余言，辞理精确，一挥而就。《乡评录》载：“弥封官以无稿难之，众谓科场必欲具稿者，防代作也。”文渊阁大学士刘健看了钱福的答卷后赞不绝口，恭请孝宗皇帝擢其为第一。孝宗曾出句“春闱得士，状元元是会元”，叫钱福作答，对曰：“晓殿迁宫，少保保为太保”。

明正德《松江府志》称钱福是明代在文学方面夺魁天下的松江府第一人，王夫之推钱福与王鏊齐名，曰“钱王两大家”。29岁即为翰林修撰的钱福，可以说是进了朝廷用人候选梯队，本应前途无量，但他不愿巴结权贵为名声所累，故难以步步高升，跻身青紫。明孝宗弘治六年（1493），钱福告假省亲，因父母丧事未赴任，后又以病辞官早退。钱福《鹤滩集》中留下了这样的人生感叹：“天下有二难：登天难，求人更难；天下有二苦：黄连苦，贫穷更苦；人间有二薄：春冰薄，人情更薄；世上有二险：江海险，人心更险。知其难，守其苦，耐其薄，测其险，可以处世矣。”钱福同情贫民百姓，尤其是荒年，更是把灾民的疾苦放在心上。他凭借自己的知名度做了不少利民好事。有一年，松江闹饥荒，百姓苦不堪言；而钱福却接到官家赴宴邀请，排场不小，有歌女陪酒。席间，知县酒过三巡后兴致勃勃地端起酒杯，出联云：“红白两兼，醉后无分南北。”钱福应对道：“青黄不接，饥来有甚东西。”知县听出话中有话，深感惭愧，随即下令开仓赈灾。

钱福，字与谦，号明敛，又自号鹤滩，一因其居所近鹤滩，以地名自号。不过，从其致仕归里后放意山水间、游荡声妓场的行迹中看出，不追求功名利禄的钱福，又有着闲云野鹤般的放浪形骸。我不知道该怎样评说这位才华横溢的古贤，只是觉得旷达率性的钱福和由他而来的故事里，闪烁着诗情荡漾的生活波光，因真实而生辉，因真情而动人，因聪敏有趣而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