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4月22日 星期二
从师忆 霜降(木刻) 重阳菊花酒 给学生的一封信 古道历“险” 卖“叫哥哥” 陶菊初绽品肥鸭
第18版:夜光杯 2020-10-21

给学生的一封信

项 静

“嗨,大家下午好!”这一般是我今年在疫情中上网课的开头语。

去年才到高校教书,我是一名年纪不小但教龄较低的老师。各种场合遇到关心我的师友几乎都略带惋惜,除了996们羡慕高校不用坐班外。既然如此,作为在这个系统中求生活的一员,自己说出特别高标的话来就有点滑稽,况且从个人修养上也跟德高望重不沾边,我所拥有的就是尽量真实和坦诚的最低标准。

正式上课时,提前暴露过自己的“求生欲”,在正常的知识讲授中,我一定会忍不住说,文学课是可以敞开了说的,也希望上课的学生可以脑洞大开。作为文学课的老师,除了参考各种文学史,提炼出具有公共认知的一些概念、思潮和重点作家作品之外,一定需要其他的东西才讲满一堂课,而其他的东西说不定更重要。

当然,作为初学者也要认真对待知识,只有认真对待它们才可能抵达更严苛的知识,比如对庞德而言的文学的最低标准,只有在六七种伟大的文学中,摸索出作者表达的程度,然后才能初步判断,某一作品是否有了伟大的艺术的丰富性。这种话会突然让人惊惧文学世界的知识如此浩繁,个人智力的有限与知识无涯之间如何画上一条线?作为老师也没什么特别办法,拥有不断生长的困惑可能是文学课最持久的动力。

罗兰·巴特说,写作是索爱于陌生人。有生命力的作品和作家会跨越时间去寻找那些匿名的读者,而我们读者也是在寻找那些可以构筑自己的作品,理想的状态是彼此生命流注,互通声息,去唤醒“死去”的作品和价值。由此,不同年代的作品会跟我们今日的关注、情感、事件发生关系,如此它才可以真实地成为我们的背景、参考和索引。文学课最后留下的可能就是记忆中几部重要的作品,几个人物的气质,甚至是他们说出的几句话,它们埋伏在很多关头,可能会成为未来漫长人生不经意的依傍。而探究文学和写作,就是扎根的过程,寻找那些你愿意使用的词汇、语句,建造你经过辨别后选择的世界,跟装饰家居一样,有时候要推倒重来,半途改辙,最后经由琐碎的细节繁琐的梳理达成自己的格调,它们不会成为独立于我之外的抽象物件,它们就是我们自己。否则它们无论是如何盛大浩丽,跟我们都没有关系。

今年比较特殊,被约给学生写封信,拉杂说一堆无用的话。“最后谢谢大家”,这一般是我下课的结束语。一开始是习惯,习惯性点赞,习惯性客气。后来觉得的确要感谢,我们也是生命流注、互通声息的双向教育。

还是庞德的话,真正的教育必定限于想知道的人们,其余的都是放羊。我对山坡上你推我挤的羊群有密集恐惧症,惟愿我们不要互相放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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