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间飞出金凤凰

李声凤

前不久，欣然得知年轻一代的尹门弟子陈丽宇荣获白玉兰奖提名奖，不禁感叹，尹小芳老师曾经的亭子间里又飞出了一只金凤凰，记忆中的许多画面刹那间涌上心头。

那还是在80年代初期，戏曲界历经劫难，百废待兴。上海越剧院一团打算排一本新戏《汉文皇后》，剧中有个弟弟的角色，交给了刚从越剧院学馆毕业的赵志刚。这一安排，固然是团里对青年人的一番期望，但对于刚刚从老生改演小生不久，还非常缺乏排演大戏经验的赵志刚来说，却无疑是一副重担。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当初饰演剧中主角汉文帝的我，将志刚从汾阳路学馆带到复兴路越剧院排练场，交到导演手里时，他那种战战兢兢的神态。那时，他的演艺生涯才刚刚开始，虽然他音色好，自身也很努力，但要论表演、唱腔，几乎还像一张白纸。所幸没过多久，我就听说，他经尹桂芳老师介绍，前去向尹小芳老师求教了。早在十多年前，我就听过小芳老师教的艺校学生演唱《桑园访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次得知志刚去向小芳老师学习，丝毫不觉意外。

志刚重新回到排练场上，已经是在小芳老师对他进行全面教授之后，从他塑造的这个角色的表演、唱腔，包括形体来看，小芳老师无疑为他花费了大量的心血。窦广平这个人物在舞台上和皇帝是怎样的关系，和皇后是怎样的关系，都把握得很好。比如《认弟》这一场，他被皇帝叫上来盘问时，是瑟瑟缩缩的，一看就是个从没见过世面的穷苦人家的孩子。一出场的这个精神状态，就让我觉得对人物的基调把握得很准确。之后一出一出往下排，角色间的交流也都很顺畅，印象里几乎没被导演叫停过，这充分说明小芳老师不仅分析人物的案头工作做得细致，讲授得也非常到位。至于唱腔设计方面则更令人惊喜，不仅符合人物，而且非常出感情，加上小赵天生的嗓音条件，我听后真是深深觉得：我们男演员是一样能够唱好越剧的。我和志刚在《认弟》中有一段对手戏，是我（汉文帝）在查核他是不是真的弟弟，应当是他每唱几句我问他一个问题。但志刚这段唱实在太吸引人了，以至于有一次排练的时候，我和他对戏，听着听着就被带进了动人的唱腔中，差点把我自己的台词都忘记了。一段唱腔能设计到这样的程度，真是不容易的。这充分说明了小芳老师的艺术水平。《汉文皇后》的成功，为志刚的演艺生涯开了一个好头，也给了他在尹派艺术道路上走下去的信心。其实又何止赵志刚，像茅威涛的许多新创剧目也都是由小芳老师为她亲自设计的唱腔。其他诸多尹门弟子，如王君安、张学芬、陈丽宇、张琳等，也都得到过小芳老师的精心栽培。我很多年前就想说，亭子间里，真是飞出了一群金凤凰呀。转眼间，小芳老师也已经九十高龄了，然而她多年来在幕后默默扶持青年演员的往事却始终萦绕在我的心中，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