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有心事

杨建勇

编者按：刘禹锡说“秋日胜春朝”，胜在何处？花草树木，经霜艳更繁，实乃大自然造化之大美也。

月桂照例肆无忌惮地散发着味道，香甜浓烈不带半分掩饰，彼岸花独自想着心事，含羞草正得意洋洋。花园中，后修正时代的菊花，挺着细腰努力抬起沉重的头，红黑两色像极了古老的楚国漆器。武康路，落叶不扫的街道上，悬铃木落叶板着黄黄的脸，禅意地望着悬于枯枝的毛球，这样的状态毛球可不适应，有种隐私曝光的恼怒……

秋天了，一切好商量。

一直以为蔷薇春天才开花，没想到秋天也开，可见立场不那么坚定。蔷薇打定主意天长地久，但是，玫瑰挡了她的道，月季似乎也排名靠前，所以，天长地久很难。虽然不那么主流，蔷薇还是有自己的主张，选择温度抽空绽放一下是它智慧外露的时刻。都说蔷薇茎和叶中的感光细胞，可以“看到”光谱内所有的光，从远红外线到紫外线都可以，蔷薇知道现在是白天而非晚上。它会按时段开花，一节一节，分时进行。这样做是为了让传粉者整天有事可做，以便更多地繁殖，直到地老天荒。蔷薇在空气中释放气味分子，这是与传粉者表白的一种方式。也有例外，蔷薇有时也会对非传粉者眉来眼去，不过通常是为了寻求帮助。那天午后，叶的阴影中，一只丑陋但无毒的毛虫剑拔弩张地盯着花蕾，虽然花蕾不是毛虫的食物，但被虫关注总让人担心，蔷薇立即释放呼救的气息，很弱，但鸟儿闻到了。

开满蔷薇的小径背后是画室，画室不大也不干净，一切毫无诗意，画室的桌上摆放着偷摘的蔷薇，惯常的早上，裱纸调色慢慢开始一天的工作，通常从最紧密的花蕾开始，慢慢地干湿浓淡，冷暖相交地描着绘着，渐渐地时间与空间产生了，于是再描下一朵，最后画满了纸，满纸蔷薇因为视觉的情绪被深埋在蔷薇的外表中，离当代艺术似乎有点远。离中国传统笔墨也不近，所谓的笔墨精神丝毫不见踪影。

描绘很享受，灵感偶尔也会光顾，有一天，夕阳将蔷薇染成一片金色，于是，我用金色的颜料将这个瞬间记录了下来，虽然金色很贵，但终究值得，从此，我们家的蔷薇都是金色。

那天路过，与蔷薇道一声“早上好”，满墙粉白随风齐声应和，镜头外，一只红色的小鸟叼起那只丑陋的毛虫，掠过河面飞入树林，似乎一切又归于平静。

一草一木有枯有荣，曾以为不相干，在自然中竟然可以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