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炒米花爆孛娄

文/叶世荪

除了花样不断翻新的“影院爆米花”之外，嘭嘭作响的街头爆米花近年来又开始现身上海的弄堂小区，勾起人们久远的回忆。

爆米花，上海人称之为“炒米花”；“爆炒米花”是其动宾结构的词组，也叫“爆孛娄”。所爆的内容可以是晾干的黄豆、珍珠米（即玉米）、年糕片等，然而最普及也是历史最悠久的，当属谷米。宋代《武林旧事》就已有了关于“爆孛娄”的记载：“吴俗每岁正月十四，以糯米谷爆于釜中，名曰孛娄花占，又名卜谷”；元代《田家五行》：“雨水节，烧干镬，以各稻爆之，谓之孛娄花”。早年“爆炒米花”主要不是为了品尝其香脆的味道，而是一件严肃的祈祝仪式。好像上古时的刻甲骨占凶吉，米花爆裂后的各种形色，是被用来卜问将来流年运势的，“孛娄”实在是“卜流”的记音。《上海轶事大观》说：“家人握秣谷投焦釜中，爆之花而妍者，名卜流花，以为一年凶吉之兆”，其间的重点是看爆出米花的形态妍否；《武林旧事》则“以香白多者为胜”，在意的是米花的色香。明代李诩《戒庵老人漫笔》中专有《米花诗》一首：“东入吴城十万家，家家爆谷卜年华；就锅抛下黄金粟，转手翻成白玉花。红粉美人占喜事，白首老叟问生涯；晓来妆饰诸儿女，数片梅花插鬓斜”。可见，炒米花之所以自古以来就人见人爱，是因为各人都有自己想卜问的心事。

这种和算卦相关的食物，后来也被据说能通达神灵的佛徒用来答谢虔诚的施主。清代秦荣光说：“女尼以秫煮熟风干，入釜爆之，大倍于粒，名‘兜凑’，以馈檀施。”“秫”就是谷米，“兜凑”就是爆过的“炒米花”。今天在茶客们眼里禅味十足的“米花茶”的另一个叫法，便是“兜凑茶”，《上海方言词典》写作“斗丑茶”。

说到该在什么时候爆孛娄测算前程运势，说法不尽相同。譬如《田家五行》记为“雨水节”，《上海轶事大观》记为“上灯节”，而宋代《吴郡志·风俗》则记为“上元节”：“上元爆糯谷于釜中，名孛娄，亦曰米花”。这些传统节日所指的时间虽各有不同，但都不外是在正月十五前后；惟秦荣光《上海县竹枝词》中所说的庵尼满街送兜凑，是在腊月初八吃“腊八粥”的时候。总之，年前年后，新春伊始，正是人们展望来年、希冀心愿的当口。此时乡野市井频频响起的爆炒米花声，自然就成了年节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