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的故事

原野

夜深人静时想到母亲，我便会潸然泪下。疫情期间，她已多次被送院抢救，当然这次情况相当严重，她的血色素又降到3克以下，随时有猝死可能。现已插上导尿管、胃管和生命监护仪，医生告诉我：“你母亲的生命力很顽强”，母亲已无语，但充满泪水的眼睛告诉我，她是多么不舍我们啊……

母亲生于1927年，具体生日不知，因从小被卖出,几经周折，只身颠沛流离，从汕头到苏北，又到上海，途中受尽欺凌、折磨，直至找到父亲，才摆脱了苦难的深渊。苦难的经历，导致母亲身体虚弱，体重才七十多斤，疾病缠身。患有贫血、支气管炎等重疾，时常累了就吐血。苦难也磨炼了她的意志，造就了她淳朴善良、勤俭节约的品质。

父亲是司机，常年奔波在外，家中全靠母亲一人操劳。那时生活简朴，母亲节俭、能干，逢到新年她总会到附近合作社挑上几块布，为我们赶制新衣服，我们小时候上下衣服，全是她做的。“大跃进”时期，母亲进了纺织厂工作，家远居郊区工人新村，正好起点由新村路出发，到终点造币厂宜昌路站的公交车。为省下仅5分的车费，她每天宁肯徒步从不坐车。她晓得我爱甜食，常从食堂带回布丁糕。更难忘的是，盛夏高温季节里，她下班后会用毛巾裹着茶缸，揣着冰冻酸梅汤走回家，我总会翻身跃起喝上带着凉意的饮料。

我成家有了孩子后，夫妻俩工作都很忙，常请母亲来照看。儿子爱画动物，为提高他的绘画能力，母亲竟背着我们带他去西郊公园参观，要知道她如此瘦弱的老人，走远路多累啊！儿子是《小主人报》美编，曾参加“儿童动画大赛”得过奖，这里当然有着母亲陪伴孙子的功劳。我一生唯一爱好是艺术品收藏，2010年我退休后，已公开出版了三本关于收藏方面的著作。妈妈总能最理解我，我的“宝贝”放在家里，她会主动帮我照料。五年前我在朵云轩《会稽菖蒲金石展》购得的古砖附石·菖蒲，那块武定石原先光秃秃的，经她呵护喷洒浇水，现长满了青苔。八年前我在闵行一家花卉园购得一株龟甲龙植物，因成株后表皮有龟裂，宛如龟甲，被收藏家视作最爱，母亲非常理解儿子的心，每天悉心照料，从买回来仅7厘米的球径，现已长到17厘米，枝叶茂盛，煞是漂亮……

英国诗人赫伯特说道：“一位好母亲抵得上一百个教师。”母亲的言行深深教育了我，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是小辈义不容辞的责任。母亲没念过书，解放后进了扫盲班，经她努力认识了一些字，并会简单地阅读报纸。为此，我每年坚持为她订一份《新民晚报》，每到晚上她会在台灯下阅读并养成习惯，有时台灯坏了，我会及时予以更换。每当她在报上发现有我的文章，便会抽出另存放好。父母原住大华新村，为了方便照顾，十年前，我特意在家附近为他们买了套好房子，将他们接过来，让他们能够安度晚年。在这个世界上，父母总是别无大求，唯一的希望是子女能常在身边。

2014年父亲瘫痪后长期住院，我每次都能及时办妥转院手续，绝不让母亲操半点心。为防母亲寂寞，我每天坚持去看望她。一年四季，只要天气好，我会陪她到蝴蝶湾公园散步。2019年底，我陪她走到在建的昌平路桥时，曾答应桥建成后一定陪她从新桥上走，想不到现在新桥虽已建成，她却不幸倒下了，我不能实现这个美好愿望了。

母亲就是这样的平凡，母爱就是这样的伟大，不需从惊天动地的事中体现出来，也不需要物质的交换，而是靠心灵的沟通和理解。妈妈，您言传身教让我受益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