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 隐
友人快递来茶叶,沉甸甸一大盒,进电梯时整个人往下坠了坠,当然我还拿着其他东西。茶叶怎么会这样重呢?纸箱子打包得很仔细,胶带纸绑强盗似的缠了一圈又一圈,费了半天工夫才解开,露出装饰豪华的礼品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只颜色艳丽的瓷罐子,揭开罐盖,龙井新茶的清香扑鼻而来。
近年来收到的茶叶,十有八九是这种瓷罐包装。两种国粹组合在一起,用意是好,但也会给人带来困扰。一是沉。瓷罐子本身就重,一送就是两罐,包装的盒子要承载得起这份重量,必须用料更扎足厚实,这就又增添了斤两。二是不好处置。好好的瓷罐子,随意丢弃,有点不知惜福,留着用吧,大多釉色艳丽,看着实在不大养眼。好好的明前绿茶,干嘛要用这样的浓墨重彩,天青色不好吗?包装这个细活,如果不能做到一定水准,那就走自然路线,尽量质朴简单,牛皮纸点心、竹篮子水果,不要花里胡哨的装饰,显得更有品。
以前看苏轼传,看到宋代茶品的主要包装形式是茶饼,纸包装,上面印有精美的图案,以致人们在拆开时往往有些不舍。苏轼在《月兔茶》一词中表达了这种情绪。“环非环,珏非珏,中有迷离玉兔儿。一似佳人裙上月,月圆还缺缺还圆,此月一缺圆何年。君不见斗茶公子不忍斗小团,上有双衔绶带双飞鸾。”最好的包装不就是让人舍不得拆开吗!
包装的人要尽量考虑到拆包装人的感受,如何做到结实美观又方便拆取。同样的,拆包装的人也不要用力生猛。像吃螃蟹,会吃的人,吃完了,蟹壳还能拼成完整的一只蟹。会拆包装的人,拆完了,包装盒包装纸完好无损,收收拢,下次还能物尽其用。这是彼此都尽了礼数。我们小时候,要是不用剪刀,大大咧咧手撕一封信或是一包零食,那是会被长辈数落粗鲁失礼的。
现在很少有人写手写信了,手写信特有的温柔敦厚也很难体会到。畅销作家小川糸的《山茶文具店》写一家镰仓文具店,店主是传了几代的代笔人,不在繁华市井却经常有人上门委托代笔,这在百鬼夜行的镰仓才有可能吧。给亲友的离婚通告、给借钱人的拒绝信、单纯表达思念的小笺、用去世人的口吻写的天堂来信……每一份委托都让代笔人绞尽脑汁。如何措辞,用什么纸张(店里甚至藏有珍贵的羊皮纸),毛笔、玻璃笔还是钢笔,什么墨色、字体,墨色浓淡,横写还是竖写,用什么信封和邮票,每一个细节都费尽思量。内容和形式如此完美地融为一体,信件算是特殊的一个种类。现在,即使我们不再写手写信了,但代笔人那种为对方着想,尽力传达心意的温柔细腻仍值得我们借鉴。
有一种包装是我很喜欢看到的,那就是喜糖。可能是因为小巧玲珑,不容易出错。收到过的喜糖数量不少,很少有重复的设计,大多可爱讨喜,有些做得实在精巧,让人生出收藏的念头,留着装些零碎小玩意儿。你看,认真对待、精挑细选的东西,收到的人是能体会到的。
装饰上的巧思是无穷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