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你要吃一个老虎胆”

◆毛国伦

今年是程十发老师诞辰100周年纪念。我自1960年拜师到2007年老师仙逝，跟随老师左右达47年。而到今年正好经过了一个甲子60年。

1960年12月30日，在我们学生举行拜师仪式的第二天，程十发老师就对我们说：“我们对画院的学生要求是很高的。古时五代南唐画院有个学生赵斡，他留下了一幅《江行初雪图》；北宋画院有一个学生叫王希孟，他创作了一幅《千里江山图》；今天这个时代的画院学生也要有攀登艺术珠穆朗玛峰的志向。”

老师具体明确地指出，在打基本功的阶段，要坚持“五写”，即临写、写生、速生、默写、写字。此后，老师还亲自讲解画论，导读清代沈宗骞著的《芥舟学画编》中的“传神论”，还为我们作写生示范，说只有具备了扎实的写实能力和过硬的笔墨的基本功，今后才能有所发展，才能“从心所欲不逾矩”。

老师的教学方法不是旧时的师傅带徒弟那样严厉时加训斥，也不是所谓手把手教学那样呆板。而是营造一种轻松、启发式的，在原有基础上不断加以提高的渐进式的指导。

我第一次见老师，是带着在中学美工组画的速写、写生去的。老师在我的一叠速写里挑选了二三张，要我顺着这个方向努力。1961年画院组织我们第一次去苏州唯亭深入生活，老师指出我画中的速写用笔不错。

1978年我画了一张《祖冲之》，老师在裱画间里看到了表扬说这张画用笔有进步。1985年我创作出版了彩色连环画《秭归》《巫山神女》，老师看了以后说：“不容易了。”1992年我第一次出版了个人画册《毛国伦画选》，老师翻阅了一下，只说你画的一张《达摩图》不错。

老师语言不多，但次次都启发我自己去捉摸、思考、提高。我感到只有自己领悟到的，才能成为自己的东西，老师的用意，就是最终要我们能自悟自度，修成正果。

有一个阶段，我作画比较少，有懈怠的现象，老师认真地对我说要“勤”，“勤能补拙”。老师以他的勤于思考、守正出新，努力创作给我们作出了榜样。还有一个阶段，我作画胆子小，不敢放笔，老师发现这个问题，严肃地对我说：“小毛，你要吃一个老虎胆了，要把胆子放开来！”这正如禅宗故事中说的“当头棒喝”使我惊醒。

1992年程十发老师曾题赠学生汪大文一首诗：

唐宋元明梦一场

前人窠臼好思量

千家万法镕成我

我为千家哺后生

这首诗道出了他受到优秀的文化传统的哺育，然后要回报社会、提携后辈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