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明
六年前春季的一天下午,我和插兄一拍脑门说走就走,一同另辟蹊径赴当年插队时的湖南省湘潭县花石镇故地重游。这天,我俩耗时两个多小时,气喘吁吁地登上了南岳衡山的七十二峰之一——海拔327米的琵琶山主峰日华峰,尽情俯瞰了美景。下山的时候,我俩选择了北边的一条很窄的陡峭山道,好不容易走到了山底,两腿发软,浑身就像散了架似的,更愁人的是,黄昏渐渐降临,而距离车站约有2公里,瞪眼看着两旁长满野草的这条泥土路,步行还是唯一选择,怎么办?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我发现不远处竖有一块小木牌,走近一看,原来是“温馨告示”:尊敬的游客,您下山后步行至车站,如果感到乏力,请坐“牛的”,每40分钟到此一次,请耐心等候……看罢,我俩喜出望外。
没多久,远处果然出现了一幅“牧童骑牛”的画面,并且越来越近。当这一画面近在咫尺时,我俩看清楚了,原来是一位脑门缠着一圈厚厚皂色布巾、年纪约在50开外的老牧童,悠然骑着一头褐色水牛。这位面容装束颇有几分像现代京剧《杜鹃山》里雷刚的老牧童,动作熟练地从牛背上跳了下来,满脸堆笑地问道:“两位,骑牛吗?”我俩立刻从木凳上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要知道,当年我俩插队时经常骑牛。老牧童将我俩刚刚坐过的木凳搬到水牛旁边,接着右手一扬,示意我先站在木凳上,并帮扶着我骑上了牛背鞍座上,再接着帮扶插兄骑在我身后。我紧紧抓住鞍座前的一个锃亮铁质把手,插兄紧紧搂抱着我的腰。
老牧童叮嘱我俩“骑稳了不要慌”。然后将手中的一根牵牛鼻子的绳子使劲抖晃了一下,吆喝一声“走嘞”,水牛便驮着我俩慢条斯理地向前一步一步地走了起来。老牧童牵着牛鼻子紧挨着走在右边,一边走一边和我俩谈笑风生:原来这头水牛是九岁雌牛,曾经为这儿的农田耕耘了大半辈子,大前年这儿实现了耕田机械化,这头水牛就功成身退了,在这里继续发挥余热。每天中午出来傍晚回家,来来回回三次。这样一来,就出现了老牧童骑牛来迎接游客、游客打“牛的”抵达车站的一幕。一个来去每次大约需要一个小时,“牛的”单程费用每人20元。
我听见老牧童总是说“雌牛”“雌牛”什么的,不解地问道:“只有雌牛会干这活?”他答疑解惑:“雌牛性子比较温顺,干这活很听话,不会胡来。雄牛就有点倔了,弄不好会使性子,影响游客安全。”接下来老牧童还告诉我俩:“其实呢,我不牵着它的鼻子,它也会老老实实自觉地来来去去,而且不会走错路哩。”我笑着接话:“咱们中国有句成语叫‘老马识途’,想不到老牛也识途啊。”插兄又问话:“它给你赚钱,你给它慰劳什么呢?”老牧童答道:“很简单啊,每来去一次,给它吃点掺着酒糟的草料,它就心满意足了。”
在“嗒、嗒、嗒”富有节奏的牛蹄声中,公路越来越近了。这时候,落日的余晖洒向了我们,骑在牛背上的我俩,触景生情地哼唱起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这首歌曲。到了目的地,在彼此一句“再见”、“谢谢”声中,老牧童一个“鹞子翻身”又跃上了牛背,老牛“哞”了一声,开始打道回府,暮色中一幅剪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我俩的眼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