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板纸里故事多

□朱正安

礼拜五上午是我们小区最热闹的辰光。为啥？有“专车”来收硬板纸。于是卖硬板纸的老头老太肩扛手提的、拉小板车的，纷纷从四面八方向一个方向奔去。在这些老头老太中，也包括我和我老伴。

其实我过去是一直反对卖硬板纸的，从反对到参与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的，讲起来还真有不少故事呢。

过去经济条件差，商品也不讲究包装不包装的，就是买个电视机、冰箱、电脑等家用电器，也是几年一遇的事，家里就没多少硬板纸。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和家庭生活水平的提高，包装越来越讲究，如饮料、海鲜、水果等，家中的废纸箱也就越来越多，无意中我便发现老伴在攒废纸箱卖硬板纸呢。当时我们在银川住的小区是本系统开发的住宅区，住在一起的都是我一个单位的人，她这么干，让我面子上就有点过不去，便告诫她再别干这种事了。老伴根本不听我的，依旧我行我素，听到楼下收破烂的摇铃声，就急急忙忙下楼去了（楼下有自行车库兼小储藏室）。我怒气冲天却又无可奈何，有时就趁她不注意把应该收集卖钱的废纸箱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以泄胸中之不满。

退休回沪定居之后，老伴自然是不忘初心，照旧攒旧纸箱卖硬板纸。我呢，也还是放不下架子，对这事耿耿于怀。不过我知道我若与她硬碰硬，她就越碰越硬，只得来软的，可是她竟也来了个针锋相对以柔克软——“我说啊，我们房子也买了，小囡也成家立业了，两个人这点退休金也够花了，你这样，别人家还以为……”“人都退休了还摆啥架子装啥清高，小区里卖硬板纸的又不是我一个。”“你……谁都要像你这样子，拾垃圾的人不都饿死了！”“电视里播的，拾垃圾的家里还盖高楼买小汽车呢，你操的心也太多了吧？”“你这是以偏概全……再讲了，你也不算一算，你一个月攒下来的硬板纸，再加上旧报纸吧，能卖几个钱？几块十几块钱碰顶了吧？我打个比方——比方我今天本来想去买条鳜鱼吃的，哎，我不买鳜鱼买了条鲈鱼，这里面的差价比你这点卖硬板纸的钱——”“那我也比方一下，比方说你本来为省钱想买条鲈鱼的，把我这卖硬板纸的钱加上去买条鳜鱼不是更好么？鳜鱼比鲈鱼到底好吃，是吧？”

有道是，女人说的话都是真理，每次争吵的结果肯定是我闭嘴，她呢，越来越理直气壮，有时候听到收破烂的人骑着三轮车摇着铃从楼下经过，竟会跑到窗口叫喊着让人家上来搬硬板纸呢！

近年来，网购渐成时尚，家里的废纸箱越来越多。我女儿更是个网购迷，还支持她妈卖硬板纸，每隔一两周就随车捎来好几捆。而过去背着蛇皮袋捡垃圾的和骑着三轮车进小区收废品的已基本绝迹，这么多硬板纸如何处理确实是个问题。于是，我就被迫成了老伴卖硬板纸的助手。当然，一开始是挺别扭的，提着大捆的硬板纸、旧报纸还有塑料瓶什么的，气喘吁吁地跟在老伴身后，连头都不敢抬高。干的次数多了，也就无所谓了，不过把硬板纸送到收购点，我就走人，钱是不愿碰的，总好像区区几个硬板纸钱有失自己尊严似的。

再后来，随着上海垃圾分类工作的不断深入人心，我每天都会细心地把包括硬板纸这类可回收物拣出后存放起来，到了礼拜五，就与老伴一起加入到了卖硬板纸的“滚滚洪流”之中。回首往事，不禁哑然——卖个硬板纸嘛，不偷不抢不违法，还是一项有利于环保的事情，利国利民又利己，还较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