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底片

贾 赟

儿时家中有一只老式的大橱，总觉得太高，怎么也够不到橱顶，只隐约看到那里有一个硬质方盒，露出一角，让我心里一直装满着好奇。待我渐渐长大，站在凳子上便能够到橱顶、第一次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盒子拿下来时，心里竟也有些激动，仿佛找到了一个多年疑问的答案。

在我的记忆中，父母从未动过这个盒子，因而拿下之时，上面已布满灰尘。打开盒子，里面是满满一盒邮票大小的胶卷底片。迎着光，我在那些小小的底片上，看到了我从没见过的人，从没去过的地方和从没听说过的事。

我们需要一些时间的底片，一个家如此，一座城亦如此。就拿杭州来说，便是一座不缺底片的城市。总有人用心地记录着这座城市的点滴，甚至同样的曲词，会被不同的雅士谱上不同的音律，便让杭州越发显出“临去秋波那一转”的婆娑动人。

第一次去杭州时，对断桥印象颇深，总觉得那桥上得要发生些故事才好，不想初来之时正值春末夏初，残雪是一定看不见的，便想着哪日冬雪纷飞时来寻找断桥残雪，这一等，便是好多个年头，却终未曾得见。未料有一回在大雪纷飞的时节去了苏州，可巧在古城的小巷里，看到了宛如微缩版的断桥残雪，也算是对我一个长久梦想的慰藉。如今，世人也难得一见断桥残雪的美景，只能从那些城市的底片中，寻找到那一幕幕逝去的往昔。于杭州、于苏州而言，许多人来了又走了，在同一张底片下按下快门，渐渐便有了绵长厚重的古城今日。

世人都云：江南忆，最忆是杭州；杭州忆，最忆是西湖。西湖的美渗透在土地里、渗透在人心中，西湖之美，唯有在其他的纷繁多彩的美中，才能显出她的别致和不同。记得是在遥远的新疆喀什，我在那里见到了冰川之父——慕士塔格，久久在冰山前的湖边散步，便觉得那一泓冰冷的湖水也是一样的美，与西子相比，更显纯粹和素净。那两种美，各自绽放，又遥相辉映，都美得无暇、美得真挚。那是亿万年的时间里的长时间曝光之后留下的底片，又在每个人的冲印店里，展现出不一样的色彩。

时间的底片究竟在哪里？我想，每个人的记忆里，一定会有一些装满底片的方盒子，时不时把它们从高高的橱顶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我们便可以寻找到一场场想看却又远去的风花雪月。不由得又想起了家中的那盒底片，既有父母年轻时的伙伴，又有他们在山乡里的留影，还有老祖宗们带着儿孙正襟危坐的全家福，不一而足，而属于每座城市、每个地方的底片，想来该有美景、珍馐、人物、传说……所以，让我们期待着这个崭新的小盒子里，能有更多有意思的底片，一起来纪念那些我们不愿忘却的别样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