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亩稻田

姜 洛

初夏，小水渠的水蜿蜒向南，小青荷盘旋的根须在水底极温婉的样子。水流经扑渔网细细的声响，柔软而清晰，总是给予我内心恬静。碗口大小的小荷叶也不为所动，每个圆圆的叶子上都缺一个角，为什么圆圆的荷叶都缺了一小块呢？13岁的我十分不解。紫色的小荷凛然地刺出水面，好像刺破了村西这片稻田，让我们这些十几岁苦孩子，也为一种美而感动。

秧苗三寸高了，苗是青嫩的。一些水草早早地结穗，在秧苗中有优雅的弧线，透露着珍贵柔美的光。这是一个周日，爸妈到河东玉米田铲第二遍地了，派我来看稻地的水是否过半尺。儿时的我瘦小，弱不禁风，总喜欢看书发呆，干不了太重的活，似乎挺没用的。

我形影不离的小伙伴刘芳这天去割“要子”草了，这草一定得趁青嫩在芒种左右割。然后每家的父亲空暇时会把“要子”草拧成草绳晒干，秋收时捆玉米秆用。我们长大后，刘芳很多次地跟我说起那天她割“要子”。她跟着大人在过膝的水里割草，水面上的蚊子又大又毒。她的左手指被刀划了一个口子，拿破布裹上血还是不住往水里滴。往岸边扛草时，她的肩膀被锋利的草叶割破很多个血痕，汗水浸湿的衣服和一道道的血印粘在了一起。农村孩子是不会说苦的，割草的她不能说疼，只能咬着牙拼命多割，如果草割够了，下周就不用来了。

我家的稻田只有半亩，大多数人家的稻田都3亩多。半亩让我心里很难受，我多希望自己家也是种地大户啊。我妈是老师，收入微薄，我爸又是外来户，我和弟弟还小，没有人力，更没有钱。我8岁时，我爸才落户我们村，才给他分地。这半亩稻田，是玉米田之外额外的收入了，十分珍贵。我拎着布鞋走在田埂上，着急地向我家的稻田走去。一边走一边侦察着别人家的稻田里秧苗长势和水位高度。我要是快点长大就好了，我能干活家里就会好起来了吧，就不会被人看不起了。

聒噪的青蛙，收起他粗犷的嗓音，远处啃草的老牛悠然的甩着尾巴，大朵大朵的云压在水面上，几条调皮的小鱼儿窜出来望了望我。我家的半亩稻田水波缓缓，可爱的秧苗棵棵茁壮，向我凝望，稻田不同层次如翡翠般绿黄青碧的闪烁交错。哎呀，我高兴地痴痴地望着秧苗，不觉细雨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