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牌匾三代兵

陈日旭

2019年开春，社区领导颁给我一方金灿灿的牌匾：大红色的魏碑体“光荣之家”四字端庄夺目，右下是“上海市人民政府退役军人事务部监制”字样。不久，小女儿来电告知，她家大门上方及客厅墙上也各安上了一块“光荣之家”牌匾。我明白，此因女婿和外孙都是退役军人，叠加的荣光！

同样一方牌匾，有着三代人当兵的故事：

我于1961年参军，1965年退伍，是一名老退役军人；女婿1991年当兵；外孙2015年入伍。三代人都穿过戎装，握过钢枪。我们军种相同，都是陆军；兵种不同，我是步兵，女婿炮兵，外孙通信兵。然而，重要的是，三代人的信念相同：即热爱党和人民，贡献青春，报效祖国。

我初入伍时，驻地在江西上饶罗桥。第一次离开上海，告别家人，眼前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在新兵连集训，我担任班长。内容基本是适应部队生活，训练也是出操、队列等，还有就是听报告，接受思想教育。约半月后，分入步兵连队。

真正的考验是体能训练，全连干部战士人人全副武装，开赴野外。出发前着装，武器弹药，背包水壶，脖颈上再环套长筒米袋（每人协助炊事班分担），背包带在胸前打结，加上重力作用，我不觉浅吟一声，胸口有点闷哦。不料给指导员听到，立马厉声批评：“还未上路，谁就叫苦啦！”我立刻涨红了脸，感到委屈，再也不敢吱声。好在翻越枫岭头及连续几天的山路行军，我克服了山道艰险、脚上打泡的困难，咬牙坚持下来，再没给新兵丢脸。通过此事，我懂了一个道理：当兵就是要吃苦！

在江西不过4个月，部队奉命调防江苏射阳东北的扁担港口。12月底，正是一年寒冷季节来临，苏北沿海大地除了大片盐碱土，就是海堤外芦苇摇曳的茫茫滩涂。部队没有营房，连队以班排分散驻扎，生产队的旧空房、棉花仓库，甚至破落废弃的砖窑也住进一个班。从翌年起，部队任务空前加重，三大任务是：造营房、筑海堤工事、加强战备军训，包括海边巡逻、驻地岗哨。

其时，苏北沿海不甚太平，夜间海上常有敌特的信号弹升起。1963年秋的某个清晨，我部掌握情报，就在驻地海滩一带围捕从海上偷渡过来的小股特务十余人。我参加了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军事行动。说实话，当时心情是兴奋紧张的，如今却感自豪和值得回忆……

女婿在云南弥渡当兵。炮兵虽机动化程度高于步兵，但同样要强化训练，除了战士个人的擒拿、战术、体能训练外，挖火炮掩体、构筑阵地、搬运炮弹、擦拭炮管，都要耗费巨大体力。如口径大的榴弹炮炮弹，足有四五十公斤重呢。如遇实弹演习，对耳朵冲击非常大，射击时必须张大嘴巴，加强保护。他告诉我，服役三年期间，也曾为维护西藏稳定作过贡献。

外孙入伍分在有“鹭岛”美称的福建厦门某部通信营，驻地对面就是鼓浪屿。新兵训练大致相同，体能训练也少不了负重越野行军等。他有一项任务是，常要去鼓浪屿送文件，凭士兵证和军装，就可免费上轮渡。后来，去的次数一多，轮渡站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了。送文件，并不轻松，限定时刻不算，再恶劣的天气也要完成任务。故此，他不敢在岛上逗留，更无心欣赏鼓浪屿的旖旎风光。

2016年9月中旬，外孙从微信发来照片（平时战士手机上交，统一保管，休息天可用），内容是厦门地区受超强台风“莫兰蒂”重创，有人员伤亡，市容严重破坏，当地驻军上街抢险，扛起倒伏的树木，清除路障。累了，首长命令部队就地休息，他们就成排地躺在人行道上，成片迷彩服的身影里，我外孙也在其中。我凝望外孙的面孔，青涩中已泛出几分坚强、成熟、懂事……

军中流行一句话，步兵苦，炮兵松，稀稀拉拉通信兵。我们三代的兵种似正中此戏言。其实呢，不尽其然。我家三代退役军人的共识是，各军兵种皆有特点，然而，解放军听党指挥，服从命令，严格的管理，铁一样的纪律，吃大苦、耐大劳是永远不变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