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4月12日 星期六
秋色正当时(中国画) 夜空中最亮的星 水红菱 做个绿色打工人 金花间银蕊 重回身边的父爱
第17版:夜光杯 2021-09-01

重回身边的父爱

陆正伟

我未见过雪霞大姐,但已见字如面。读她信,我常会把她同影片《英雄儿女》里的王芳搅和在一起……

1952年春,以巴金为组长的中国文联创作组跨过鸭绿江,来到志愿军第十九兵团。一天,兵团政治部张文苑找到文工团员戴雪霞,让她去接待巴金。时年15岁的小女兵,入伍却有3年,她从未和作家打过交道,心里没底。

次日,张文苑带着戴雪霞来到巴金住的防空洞。张文苑向戴雪霞介绍道:“这就是巴金同志”。接着又对巴金说:“小霞同志是我们文工团在朝鲜最小的团员,她来做你向导,有事可以让她去做。”巴金笑着点了点头。戴雪霞见巴金戴着眼镜身穿棉军服,俨然像文化教员。一次,巴金掏出笔记本,要她把名字写给他看。戴雪霞一笔一画写着。巴金边看边问:“为什么那么小就参军?”她把从小失去父母,与弟弟一起参军的经历告诉了巴金。当问及在前线如何为战士演出时,戴雪霞像开闸放水似的诉说起来。她是表演舞蹈的,无论是壕沟里或坑道中都能演,如在不能站立的防空洞就改用快板。在零下20多摄氏度的野外,遇到敌机扫射,就在原地卧倒隐蔽。时常碰到硝烟冲天,尘土似巨浪般在身旁拔地而起。富有画面感的叙述,巴金都一一记在本子上。

每当雪霞大姐在信中说起这段往事时,我眼前会呈现王芳为王东和王复标两位父亲在战地演唱“风烟滚滚唱英雄……”时的情景。这是巴老收集了细节后,经过筛选和艺术提炼,才产生了小说“团圆”。

在欢迎创作组的晚会上,戴雪霞表演完“盘子舞”后,静静地陪着巴金。这时,司令员杨得志、政委李志明走来。杨司令指着戴雪霞的军装对巴金笑道:“小霞的爸爸是卖油条的,你看她衣服上全是油。巴金同志,你可不要嫌她脏噢。”说得戴雪霞脸通红。离开时,杨得志又对她说道:“别怕!要请巴金同志跳舞,你要负责好!”戴雪霞立即起身站在巴金面前。巴金小声对她说:“我真不会跳舞,真的。我坐在这儿看你跳,跳完后仍坐在我边上。”听后,她心里释然了。

我存有雪霞大姐一张戎装照。戴着无沿帽,胸前挂着好几枚军功章,英姿飒爽。能看出这是停战后拍的。不久,她回国慰问演出。途经上海,住在沧州饭店(即锦沧文华)。第二天,有人在唤她名字并说,巴金同志来看望你了。接着,他又嘀咕道:“巴金怎会看望一个小文艺兵?”戴雪霞见巴金站在大门口,急步上前握住他手问:“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巴金笑答:“找到接待组不就找到你啦。”说着,把身边的女儿小林介绍给她认识。其实,戴雪霞与小林已似曾相识,她在朝鲜战场上读过小林通过父亲转给志愿军的慰问信。此时,巴金见戴雪霞身着绿军服,蓝短裙,长筒靴,配有武装带的苏式军服,可能想起杨得志那次对她的调侃。巴金不觉笑出了声。戴雪霞看出了他的笑意,也会心地笑了。

翌年,戴雪霞接到南京军区舞蹈集训的通知,她顺道来到巴金寓所。这次她见到了巴金夫人萧珊。萧珊早已听巴金给她说过文工团的事。因此,对她很是热情。临别时,巴金向戴雪霞赠送了画册、木偶玩具和他的新作《纳粹杀人工厂——奥斯维辛》。戴雪霞手捧礼物,感到已失去多年的父爱,重又回到了身边。

八十年代初,团里指派戴雪霞到上海参加会议。她写信告诉了巴老。到上海后,因临时调整,搬别处住了。临走时,她把联系方法告诉了门卫,但未接到来电。返程前,来到招待所询问。结果由于门卫疏忽,没能及时拿到信。我从巴老信的复印件上看到:“雪霞同志:信收到了,我给您打了好几次电话,都说您不在……您有空,欢迎您来家里坐坐。”并告知了小林的工作单位。巴老的真诚,令她遗憾万千……

数月前,雪霞大姐获得“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和建党百年的“光荣在党50年”两枚奖章,抗美援朝出国作战这枚章上不仅记载着血与火的考验,还凝聚着巴老父爱般的温暖。由此,她尤为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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