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约车司机

胡海明

老友相聚，谈性正浓，不知不觉已是半欲天明半未明。朋友说，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帮你叫个网约车，便在手机上捣鼓了几下：咱们去路口等吧，还有两分钟，车子就到。

网约车司机如期而至，跟我朋友验证了手机号码后，朋友留下句“安全送到家”，车子便开始加速。

司机戴着口罩，二十多岁模样。甫上车，他便温和地提醒我“请把口罩戴上”。车子在寂静而又空旷的路面上疾速行驶，也就是这个时间段，上海的路面是通畅的。

车子行驶了几分钟，为了打破车厢里沉寂的气氛，我主动和小伙子搭讪起来。没想到小伙子感慨地对我说道：今天早上六点工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痛痛快快地说过话呢！

通过交流，我了解到，小伙子姓李，来自大西北，今年24岁，在老家念的职校，前年和同村的老乡一起到上海打工。因为学历低，找不到称心的工作，只能在餐厅当洗碗工。去年一次老乡聚会上，一位在上海从事网约车司机的老乡告诉他，与其在饭店打零工，还不如自己买台车做客运……小伙子读职校时就考了驾照，读书间隙，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曾帮朋友开过几天“黑车”。小李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在老家务农，家境贫寒。为了支持他在上海创业，一家人倾其所有，东拼西凑，还举了债，花了二十多万元买了轿车。

我看他驾驶座一侧的玻璃上牵着一根细绳，上面吊着一条毛巾。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呵呵笑道：车子就是我安身立命的“家”。在上海开销很大，衣食住行加在一起，再怎么省，一个月起码也要四千多元。而交给平台的管理费以及车辆日常维护保养的费用，刨掉成本，自己到手也不过八千多元。为了开源节流，早日还清车款，小李平时就“住”在车里，日常洗漱就在服务区解决,每天工作十六七个小时。我善意地提醒：不要光顾着做生意，把身体弄垮了。小李笑笑：我还年轻，这点苦不算什么。当知道我是个“舞文弄墨”的文化人时，他发自内心地告诉我，他最敬仰文化人。他自豪地说，他九十多岁的爷爷就是个文化人，曾做过几年私塾先生，老老少少可敬重他呢！说着，小伙子背了几段《三字经》《百家姓》，他嘿嘿笑道，小时候爷爷教的，忘不了！

我说，你还年轻，学习不能停啊！他说，是的。他乐滋滋地告诉我，去年他去社区学院报了个大专班，已经读了一个学期，再有一年的时间，他也是个大学生了……

到家了，我说：你现在回去还能睡上几个小时。他笑道：早着呢，起码还要接个几单，三四点钟找个服务区洗漱一下，然后在车里睡上几个小时。

目送渐行渐远的汽车，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