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西佳处

汪燕影

已是第三次来扬州了，最心仪的去处依然是“个园”。

我们入住在关东街上的长乐客栈，与个园的南门面对着面。在自古繁华的扬州最有历史沧桑感的东关街，长乐客栈保留着扬州古城的风韵，更满足了人们从武侠小说中读来的、对客栈情节的所有想象。

起了个早，守着个园7:15开园的时间，从北门进园了。

喜欢个园，全然是因为它有满园的翠竹。主人是两淮盐总黄至筠，在清嘉庆二十三年建成此园。这个盐总督真是爱极了竹子，自己的名字叫筠即竹，个园取了半个竹子的形，涵了清代诗人袁枚“月映竹成千个字，霜高梅孕一身花”的境，又合了北宋大家苏东坡“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意。如此的个园，引人入胜。

沿着这条悠长、纤瘦的竹林小径走着，竹影隐约横斜着，透着一股淡淡清幽的竹香。走到竹径的尽头，月亮门上有一匾额，上题着“竹西佳处”。对于喜欢历史、爱好文学的我们，这个“佳处”，无疑是点到了个园的精魂。而“竹西”二字，更是属于扬州的一个专有名词，一种文化符号，在古城历史的长河中，散发着深远的历史影响和优美的文化韵味。

“竹西”初现于隋朝，那暴政无敛的隋炀帝在修建了大运河后，曾浩浩荡荡地三下扬州，并在城北五里蜀冈上建了个江都行宫。某月某日的某个夜晚，那炀帝在行宫中梦游，梦见自己在听阿弥陀佛讲经说法，梦醒时分便将行宫改做了佛寺，题名“禅智寺”，又名“竹西寺”。自此以后，竹西寺旁竹西亭，竹西亭下竹西路。在烟雨朦胧的三月，文人墨客们从瓜洲的古渡头蜿蜒而来，在柔柔媚媚的运河岸边，吟诗作赋，留映出一幅幅迷离的画像。

这边，落魄的杜牧在低吟着“暮霭生深树，夕阳下小楼。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那边，平山堂上那位权高位重的欧阳修也写下了“涧水无声绕竹流，竹西花草弄春柔”这般婷婷袅袅的女子心情。只是姜夔失意得很，这位飘然不群、有如孤云野鹤般的年轻男子，本以为可以饱览扬州的如花美眷、如画美景，抚慰一颗驿动漂泊的心，但见到的是被金兵侵略洗劫之后的一片萧条、落寞的扬州，于是心意阑珊地写下了《扬州慢·淮左名都》这首千古绝唱。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是他对扬州昔日繁华的念想。在他的眼里，扬州城沧桑了。牡丹谢了，芍药怕了，海棠也惊着了。他像是从大观园里走出来的潇湘妃子，站在二十四桥上，看着瘦西湖的水波里，荡着的那一枚冷冷的月亮。在一缕飘乎的青烟里，他发出一声颤颤的叹息：念桥边红芍，年年知为谁生？

熙熙攘攘间，我们已走到了个园内极负盛名的四季假山。烟云一般的思绪，转眼间，尽弥散在了用各种的奇石堆砌而成的一个世界里。这四季假山，春山谈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游走了一圈，就好似走过了一季又一季，走过了一年的春夏与秋冬。

进园门时，读到了一副对联：“春夏秋冬，山光异趣；风晴雨露，竹影多姿”。这实在是写实了个园的景观特色，但何尝又不是扬州那“竹西佳处”的美好印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