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20日 星期日
上海老弄堂  (油画) 月亮之上 君子兰是“林妹妹” 饵块摊 翠竹灯影“听雪堂” 栋梁,为中国古建的一生
第19版:夜光杯 2021-09-24

翠竹灯影“听雪堂”

管苏清

书房“听雪堂”被书撑满了。盯上妻的衣橱,逐月蚕食,终占半壁江山。她无法恼我,谁让她嫁了我这书虫呢。

一间书房,半生奢想。幼时家境清贫,家中吃饭的八仙桌就是我的书桌,后来扛枪走天涯,天南地北,四处流动,成家立业,有了爱女,梦寐以求的书房还未现身,无数书在纸盒中安家,用时很不顺手。想想刘禹锡之陋室、张岱之梅花书屋,虽是人间室庐,却独有萤窗书香,其间所肆溢的旧日文心,无不令我遥生羡慕。

书房不必大,有书几架,一几、一榻、一盏灯,就有了模样。明人归有光,年少时耕读于一间极为窄小的书斋,名曰“项脊轩”,其谓“室仅方丈,可容一人居”,他却可以借书满架,听万籁和鸣。陋室书房,以盆景当苑囿,以书籍当山水,读一卷书,润一颗心。书房之所,有典册拥藏即可;研读之地,无须厌其小,以墨香盈室为要。文人奢求,千古如一。

书房,最能滋养一个人的审美意趣。明代文士陈继儒,写出了最理想的书房之境,其谓:“净几明窗,一轴画,一囊琴,一只鹤,一瓯茶,一炉香,一部法帖;小园幽径,几丛花,几群鸟,几区亭,几拳石,几池水,几片闲云”。书房之布陈,可有必须之物,也可漫无目的,如笔墨纸砚,竹石兰草,清雅之物,疏疏朗朗,丛生一番古雅之趣。一个书房,便是一个世界,春夏秋冬,风霜雨雪,书案之前,读贤哲圣文,捧茗碗茶烟,洗风尘之俗,几可忘我。

一个人的涵养与修为多半来自于闲外之意。先人有谓:“书房好文墨,其幽闲之旨已获半矣,故因乎可以养性安情,得灵慧澹远之境而然也。”书房之内,不入喧闹之声,凡交谈者,都是知己好友,皆为清言。书房之外没有庸俗之境,凡寓目者,都是悦心雅物,俱为清趣。闲读之余,夏听雨,冬听雪,临帖几行,把赏顽石,哑铃健身,闲情慰藉,既有诗意烟火,也有人生另一种自在。

书是有灵魂的。案有诗书,楚辞,唐诗,宋词……琳琅数卷,作游心之书;心有名山、大川、幽壑、宿露、新雪,自然造化,充漱心之清。有时一本书就是一个朋友,一位高人,他们如莲开于一丈之池,挥着苍凉的手势,静染在信仰里,交织在光影间。这时书房里涌出一条河流,你会再次莫名地感动。读书,也许正是为了谛听遥远的心声。

安家上海古镇,总算有了自己的书房,自名“听雪堂”。竹影婆娑,海棠摇曳,笔墨复香,手倦抛书,字句如新,醉乐之极。自己订了计划,每年购、读百本书,写五十篇文章。谁知书瘾上来,有时一次就拎回三四十本书。特别是收到稿费,更会犒赏自己,转眼间稿费换成了新书,心里乐滋滋的。这么多年积累,两间书房不够用,客厅沙发边又添书架。但这苦了妻,不但衣橱被占,搞卫生也费事。对我来说,每日晚上读书写作,乐不可支。

醇酒酿成留客醉,夜灯燃尽看云飞。有个性的读书人,“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也梦想写本书,给这世界说点什么。近年,个人出版了几本小册子,妻夸我“返老还童”了,又像当年谈恋爱时充满创作激情。自认给子孙后代留个精神念想,比什么都重要。

闲读旧书有故事,山青水白无尘俗。唯愿书房如花在野,如心离尘。

书房相伴,自在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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