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结

宗寿山

我出生在松江北门头城乡接合处那个破败的院墙内，在院墙内和我们为邻的是李姓人家。

这年，李家女主人又生了个孩子，我家有几只鸡刚会生蛋，我母亲舍不得卖，也舍不得吃，悉数送给做月子的产妇补身子。按说这举动是情谊的添加剂，然而故事的推进却起了变化：我母亲发现鸡窝里的蛋怎么变少了，这不正常！有时甚至连一只蛋都没有。我母亲想，这院子里就我们两家，白天孩子们上学，大人们上班，就剩下隔壁的妹子在家，总不会是她趁我家没人把蛋取走。她想去问问隔壁妹子，但也很纠结：问了不就坐实了她对妹子的怀疑了吗？好端端的两家弄得不愉快，再想想生下的蛋统统给了李家妹子的，她有必要避开我们去偷蛋吗？可她不拿又没有外贼来偷，蛋却少了，这作何解释？如果一定要说李家妹子拿的，却没有一点真凭实据，要说不是她拿的，还有谁值得自己怀疑呢？这事弄得我母亲心里很是不爽。但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了。自此，隔壁的女主人给我母亲打招呼的时候，我母亲就变成爱理不理的样子，而我母亲见到她时故意避开装作不见，也让她觉得事情蹊跷，两家的关系跌到了冰点，就差没有吵骂了。有几次我母亲偶尔见李家从外面买了鸡蛋回来，她觉得讶异：怎么，我家拿去这些鸡蛋还不够享用？一转念，哼，装的！

自那以后，天天还是有人偷蛋。那天，我母亲特意在上班时间请假回来，不走院墙大门，而是从后窗户翻越进屋内，再从锁住的门缝中盯住李家妹子，她倒要看看她是怎么偷取自家的鸡蛋的。没多久，她忽然看到一条粗如碗口，黑褐背脊，青白肚腹的大蛇，从墙洞内游出来窜进鸡窝，张开大口将鸡蛋一个个吞进肚里，然后鼓着圆肚，慢悠悠地游回洞内，我母亲啊了一声，愣了好久……

后来我母亲用水泥堵蛇洞的时候，正巧被李家女主人看见了，我母亲指指蛇洞，主动而歉意地笑笑说，妹子，有段时间了，那蛋都是它偷吃的。

李家女主人愣了愣，蓦然醒悟过来，她忙接过话头恨恨地说，这害人精，这害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