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12日 星期四
屯溪老街(水彩) 红军走过的地方 “盲盒”的快乐 抹桐油 “贳酒” 心如初  情就在
第21版:夜光杯 2021-11-18

抹桐油

张勤

老家的房子门窗都是木头做的,日晒夜露容易干枯开裂,所以父亲每年都要在门窗上抹一层桐油。以前我有些不解,这么枯燥繁琐的事,父亲为啥乐此不疲呢?

秋高气爽的日子,父亲到镇上拷回一大桶桐油。接着进行大扫除,用布头先干后湿地将门窗擦拭干净,不留一点灰尘。晾两天,待门窗彻底干透后就可以正式抹桐油了。父亲换上旧衣裤、戴上凉帽,将桶里深咖色的桐油倒一些到小钵头里,再选一块柔软吸水性好的布头蘸上桐油,爬高摸低地对每一扇门窗都抹上桐油。说是抹,却并不是抹过算过,而是来回反复涂抹,保证门窗的正面、背面、侧面都面面俱到,不放过一寸地方。父亲说,抹桐油需要耐心,只有重复多遍,桐油才会充分渗入,也只有每一个面都涂抹到位,才能全面保护门窗。

我家的房子建于上世纪90年代初,前后分三次,历时数年才完成了楼房的建造和装修。每一次都花光了父母的积蓄,随后又重新出发,勤勤恳恳、省吃俭用地积攒造房子的钱,等到又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就接着动工建设,从一层变成了二层、三层楼。在当年,我家是小队里第一家造起三层楼的,也是小队里的最高点。

楼层多,门窗也多,工作量就增加了。而且每登高一层,抹桐油的难度也会随之增加。特别是站在三楼窗台上时,往下看要有十多米的高度,有恐高症的人是不敢站上去的。那时父亲还年轻,能灵巧地登上窗台,一手抓牢窗框,一手探出窗外来回涂抹。每当此时,父亲就让我在一旁打下手,递换重新蘸上桐油的抹布。站在高处的父亲,曾意气风发地对我说,三层楼到底高,四野里的风无遮无拦地吹过来,像喝汽水一样凉爽,往北远眺还能隐约看得见佘山哩。

从上到下每一扇门窗抹好了桐油后,整幢大楼面貌焕然一新,远远地看过来,愈加显得高大挺拔。有了桐油滋润的门窗,可保一年内雨水打不湿,日头晒不枯,走到大楼近前,还能闻到木头门窗上桐油特有的香味来。

一晃三十余年过去了,这些年父亲老了,脚劲大不如前,再不能爬高站在三楼窗户上抹桐油了。我也尝试着替代父亲抹过几次桐油,站在高处双腿要用力才能站稳,更要高举手臂才能够到窗框的最边沿,体味到这是一项很辛劳也颇有挑战的活。如今村里不少人家改装了铝合金门窗,抹桐油的人家日渐稀少,镇上的杂货店也早已不卖桐油了。老家的房子也走进了拆迁的行列,父亲很是不舍,摸着门窗说,多好的木料呀,桐油抹一抹,还像新的一样。

人到中年后深知打拼不易,渐渐明白了,父亲为啥那么不厌其烦地抹桐油。因为这三层楼房是父母抛洒汗水一砖一瓦奋斗出来的,是劳动结出的硕果,辛苦之外,更多的是内心的骄傲。在父亲眼里,给门窗抹桐油好比是擦拭心爱的物件,心里美滋滋的,又怎么会觉得枯燥繁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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