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4日 星期日
两个“外滩18号”,他们正在展什么 我交关认真学讲上海闲话
第6版:文体汇/人物 2022-01-02
听《爱情神话》里演老乌的周野芒说——

我交关认真学讲上海闲话

《爱情神话》剧照

扫码看周野芒向晚报读者问好

让不少上海人二刷、三刷的沪语电影《爱情神话》里,最“神乎其神”的镜头,堪称周野芒饰演的老乌,在听闻意大利女星索菲娅·罗兰“死去”后,回忆当年情境至情感澎湃处喜极而泣的表演——正当观众与银幕上的听众一并擦泪时,他来了一句:“故事好听口伐?我编额呀!”

在跨年之际,本报记者以上海闲话专访从上海话剧艺术中心退休、现居北京的周野芒,听他讲述《爱情神话》的台前幕后,以及他的艺术观、人生观……力争适当还原上海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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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虽然从文艺创作的角度,虚虚实实才是最高境界,老乌与索菲娅·罗兰到底好没好不重要,但是,你个人认为,老乌与索菲娅·罗兰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答:大家都欢喜听故事,听故事就想要有结果。《爱情神话》其实是一首诗,不是一个很明确的戏剧性很强的故事。它不像莎士比亚写的《哈姆雷特》,就算是十四行诗,那也是个戏剧故事。《爱情故事》表达的是一种情愫,一种够不到的神话,但可以相信它的存在。

但是,具体到演员的创作,也就是角色塑造,就要找到表演的状态。我第一眼是不相信老乌与索菲娅·罗兰的——勿要瞎搞好口伐?但是导演帮我讲:“侬做做梦好口伐?”

所以,我认为,老乌是处于做梦的状态,是个“鬼影子”——我们肉眼看到他的存在,其实他是老白的“自说自话”,或者讲,老乌是另一个老白——老白想做而不敢做的,老乌都替他做掉了。演员就是要把人物想透彻,言行举止接地气,让人物更加可信。

至于大家看到的重头戏,从一开始剧本里就是这样写的,写得还要结棍,讲老乌“泪流满面”。我不大相信,觉得这是吹牛皮呀!不过,追究事实真伪确实意义不大。只是老乌对世界万物的万般情感,汇聚在那一刻,达到情感巅峰——也许是上天的暗示,也许确实魂灵头被抽掉了,那也许可能是我们叫做爱的东西。这个神气活现的老乌,号称有个“小联合国”,谁真的看到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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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侬本人与老乌,像口伐?

答:我性格上与老乌差了老远。停脚踏车的那一段被删掉一点,有句原话是——我不是兜圈子的人。我不兜圈子。我平常生活上没老乌这么讲究,翻不出介许多行头。去北京电影学院与观众见个面,人家拿给我一套西装,我一看那么正式,都觉得不好意思穿。我是哪能适宜哪能来。我觉得上海老克勒,衣裳就那么几套,皮鞋也就那么几双,但是裤缝永远烫了笔挺,头势一定煞煞清。这是保养得好。维护、保养得法,才叫腔调。

编剧兼导演在上海常去话剧艺术中心对面的马里昂巴咖啡馆。经常出没马里昂巴的人,被编剧都捏在老乌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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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格么,侬是哪种人呢?

答:我实际上是一个要做好自家的人。该做好的工作做好,不要耽误、影响到人家,别人需要我帮忙,我一定去帮。我会伸手,对方如果拒绝,我不会坚持。大家都很成熟了,不要假惺惺的善意。我喜欢直来直去。所有的人都是独立的。用上海闲话讲,就是“识相”。

实际上我对自己演老乌还不太满意,可以再从容一点,“气急败坏”的地方多了一点,应该再无所谓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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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侬第一趟拿到剧本时哪能想?

答:我看到几个地方确实笑起来了,编剧很灵巧,节奏又有意思,几条浅浅的矛盾线,组合得很好,很符合电影的感觉。所以,我马上就有镜头感,这是比较成熟的剧本。故事看上去很简单,但是“积木”组合得很到位,审美上很舒服,心理平衡点非常多,有幽默感。我一开始也不相信这不是一个上海人写的剧本。

是徐峥把我拉进剧组的。我们都是在安福路长大的,都是上戏毕业的,但是他比我小好多届。我1989年演话剧《明日要出山》,是个环境戏剧,沉浸式。他就坐在第一排,当时还是中学生。我知道他对表演很感兴趣,就直接用眼神与他交流,当时他有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后来,他也经常提到这一段。

当时,对老乌的要求是,与徐峥年龄相当,要讲得好上海闲话——我穷做功课咯!我交关认真地学讲上海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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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侬是这部电影里上海闲话讲得最好额人,为啥要穷做功课讲上海闲话?

答:一开始,大家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全部讲上海闲话。这个故事不能“严肃”——一讲普通话就“严肃”了,感觉不对。我们是去年3月初拍到4月底。“我”走的这段戏,也有过一个普通话版。导演讲:“我还是希望你说普通话。”让我一记头闷脱。过两天,导演又讲:“你可以先讲普通话,讲着讲着再转到上海话嘛?”开会时,我就讲出来了。徐峥说:“我认为还是上海闲话最好。”

剧本一句句都是普通话写的,演员就一句句翻译成上海闲话——其中经常坐在咖啡店门口的群演,就是当初混马里昂巴的人。伊拉帮阿拉一道,一句句闲话翻译。

另外么,就是,我实际上是江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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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啊?侬勿是上海人啊?

答:我爸爸是扬州人,我妈妈是南京人,他们都是文艺工作者,我养出来一个月就睏在安福路的草坪上了——那是当年上海人艺的院子。侬晓得文艺大院里,不讲上海闲话的呀!大家都是从四面八方来,大家都讲普通话。所以,我要到20岁出头才开始会讲上海闲话。

要不是数理化、英文成绩不灵光,我才不要学表演!因为数理化和英文老师一口上海闲话,阿拉迭年代的老师都讲不来普通话,格么上课我听不懂呀!最扎台型的辰光,就是学校里办文艺演出,老师就讲“好了好了不要上课了,侬去搞文艺活动”。然后,我再去其他班级选几个积极分子跟我一道去排练。

我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人管我,我一个人在后台长大,所以对表演一点儿也不陌生。

我当时哪怕到北京旅游一趟都不想回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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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格么,现在侬对上海的印象呢?

答: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来上海的外地人、外国人多起来了,可以想见留下来的都是各路精英。

其实来话剧艺术中心的60%的观众也是迫切想融入上海生活的精英。他们接受上海、改造上海的程度,比上海人还要快。他们把他们理解的先进、优质的状态带到了上海。家里干净漂亮,总是会吸引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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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侬感觉《爱情神话》在北京口碑如何?

答:我感觉《爱情神话》的拍摄初衷,倒未必是拍一部“上海电影”,而是欧洲电影,只是上海确实海派、洋派,让人看到两者的交集。在北京,圈内专家一致认为具有文学性和观赏性。北京观众两极分化,有人欢喜得不得了,有人觉得豆瓣的评分是骗人的。毕竟,这是一部五原路方圆2公里的范围内发生的故事。就算换到上海的其他地方,味道就不一定对了。

现在听说大家都在讨论蝴蝶酥,我笑煞特了,阿拉这部片子,现在也变成“风光片”咯? 本报记者 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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