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之梦

张秀英

收获季节的梦里有做不完的农活：稻谷要收割了，山芋要起身了，黄豆要脱壳了……

想当年，劳动的苦与乐连在一起，比如水稻。看见了起伏的稻浪，就会闻着米的香气。可割稻要挥动镰刀，要弯腰弓背；挑稻，一百多斤压身上，一路小跑着，真的是担子越重，走路越要快。

祖母说：一粒谷七担水，七担水里有汗水。祖母还说：米囤里有米心里不忧，镬子里有饭一身力气。我记着祖母的话，“苦”字压在心底，年复一年地播种着，也收获着，征地后离开老家的头几年，总想着回去看看，在一排排厂房前驻足停留，希望眼前有良田。

去年的收获季，骑上电瓶车，又去看乡间。

骑行到沈陆村一户三层楼的场院外，看见场地上一半铺着豆萁，一半晒着芝麻秆，一对夫妇，六十几岁的样子，男的挥动着连枷，噼啪声中，珠子般的黄豆跳出了豆荚，粒粒金黄粒粒滚圆；女的脚边放一个竹编的圆匾，左手颠倒着拿一把芝麻秆，右手握小竹竿轻轻拍打，窸窸窣窣，黑芝麻纷纷掉落在竹匾里。我看着、听着，真想上去打几记连枷。夫妇俩一齐朝我望望，继而又朝我笑笑，我说：你们干活卖力，忙来一身汗。男的呵呵一笑：做自己的生活啊。女的马上附和：就是，丰收了，是忙的。

是的，丰收了必须忙，忙也舒心。

转出村宅到路口，几位婆婆阿姨在树荫下摆摊，有卖青菜萝卜的，也有卖黄豆芝麻的，还有卖橘子柿子无花果的，停好车，我在南瓜摊前蹲下身，南瓜形状各异，每个瓜的瓜皮泛着亮光，随手挑个大的，转头看见边上还有卖山芋的，也装了一袋，付钱时却犯了难，发现身上竟没带钱，婆婆却亮出印着二维码的牌子，一面微信一面支付宝，问：妹妹，扫哪一个？我一愣：扫给了你家小辈哪能办？旁边的人都笑了：我们不缺钱，有养老金的，老早不靠种菜卖菜吃饭了。我说：可种起来总归是吃力的呀。婆婆笑着说：一辈子做惯了，不吃力，再说，庄稼，有种才有收，不种就没有收，有的收是开心的。

不种就没有收成，收获的喜悦也是我当年的体会。

收获季节的梦就是收成良好，原来梦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