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芳踪
几年前的一次聚会上,朋友介绍身旁的一位老者,“这是上海著名的工人作家管新生。”握手寒暄后,我忽然想起此前曾经读过他的诗,“当年我在《上海文艺》上读过您写的诗。”他有些吃惊地看着我,“那是七十年代的事了!”
是的,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彼时,我还是一名中学生。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正是文学的春天,那时《上海文艺》刚刚复刊(后复名为《上海文学》),好作品层出不穷,当时阅读的许多短篇小说至今仍有印象,比如茹志鹃的《草原上的小路》、金河的《重逢》、肖平的《墓场与鲜花》……也正是当年的这些作品,曾让我一直梦想成为作家。
说起阅读文学作品,时间的坐标还可以再往前一些。小学三年级时,我阅读了平生第一部长篇小说,那是一部关于农村阶级斗争的故事,后来又阅读了许多各省编撰的“民兵斗争故事”。由于内容大同小异,并未留下特别深刻的记忆。但有两部长篇小说至今仍有印象。一部是儿童小说《三探红鱼洞》,有点探险和悬疑的味道,所以很有吸引力。另一部没有封面和封底,但从书脊上能分辨出是《红旗插上大门岛》。说来有点难为情,当时印象最深的,是书中描写爱情的章节。算起来小学初中读过的长篇小说不下二三十部,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有关爱情描写的书,却只有这一本。
或许是中学时代正赶上文学作品井喷的缘故,当时我和许多年轻人一样,心里有强烈的文学梦。但文学是浪漫的,生活却是现实的。高中毕业正逢恢复高考,这对农村孩子来说可谓是难得的好机会,遗憾的是,当年并未能顺利考上大学。后来出于生计,一波三折,当了几年民办代课老师,又穿上了军装,在部队一待就是近三十年,转业到地方工作也有十来年时间了。
虽然每天面对的是非常现实的生活,工作中事务性的文字常常让自己头疼不已,有时码字到深夜,绞尽脑汁,恨不得把电脑从窗口扔到下面的马路上。但不管现实生活多么琐碎、多么无奈,当年的文学梦从未远去,一直萦绕心间,闲暇之余,还是会忍不住写点发自肺腑的文字,时常见诸报端,这也让我从文字中找回一点点曾经的自己。
前些天收到上海作协新会员座谈会的通知,多少有点小激动。记得当年刘若英一首《后来》曾感动无数人,“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有人感叹“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借用《后来》这首情歌的意境,觉得幸运的是,自己从未让梦想远去,更没有“消失在人海”。想象几年后退休,每天码码字,搞点自己喜欢的创作,那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啊!
这些年,我常常想起《墓场与鲜花》开头的几句话,“大动荡、大革命的年代,十几年一晃就过去了。故事里的两个主人公,现在已经是中年了。但在故事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是青年学生。”当时十几岁的我,看到“十几年一晃就过去了”,觉得十几年是那么漫长!而今再看,四十多年过去了,却只是弹指一挥间。
只是,我能不能重回故事开始的时候?